涉谷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這是怎樣矛盾的糾結?不相信,卻要義無返顧地去守護;極力排斥,卻又一步步地去靠近;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都自己一力承擔。這需要怎樣的勇氣?怎樣的勇氣才能擔得起這份沉重?
——晃司,你早就看到了這一點,才對泉那麼執著嗎?大概,只有這樣的泉才能使你空虛的心靈得到救贖吧!
“泉……”涉谷感慨地說,“‘南條晃司’如果沒有遇見你的話,他將只是個垃圾。以他的長相、性格,再加上一無是處,他既不會決定去唱歌,也不會和我認識。心裡沒有泉的南條晃司,充其量只是個豪華的裝飾品而已,別無他用。他因為有你在才會嘗試著去接受自己。他既滿足了,也受傷了。”他輕嘆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一直和他那種人在一起嗎?泉,因為我一直很想見你,因為這是……我妹妹的願望。是她,聽出了晃司的歌聲中有對你的執著,而她臨死前的願望,就是聽到晃司的歌,見到晃司所愛的人。”涉谷再次嘆息,“我之所以決定學醫,並不是家裡叫我這麼做的,也不是想克服當初帶走母親和妹妹的疾病,只是想戰勝它、擊倒它,對醫學界和醫生們大喊‘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你們做不到’?不這麼做的話,我不會甘願!我很執著地活在對醫學的恨意之下,不管家人也好,他人也罷,大家之所以能在過去的陰影下活著,是因為人類本來是渺小而不堪的。”
說到這裡,涉谷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心中的陰影也是這樣的濃厚,即使當時知道自己對妹妹完全幫不上任何忙,但還是會懊悔、否定,讓靈魂永遠無法淨化。他無奈地笑笑,嘆息著說:“然而大家都還是不免會受傷。從她出生之後,我就不斷地許願,但是,卻落空了。可是這件事情卻沒有風化掉,而是逐漸絕望化、美化。我不是想克服這種感情,去戰勝某些東西。我也瞭解神根本是不存在的,可是在我不斷努力之後,還是不免要大叫:‘神啊,救救我們吧!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涉谷的眼睛溼潤了,妹妹是他心底隱藏著的永遠的傷痛,他小心地包裹著,從來都不向別人提起,可是今天……
“啊……奇怪了,話題扯遠了,怎麼講到這裡來了?”涉谷擦去偷偷掛在眼角的一滴淚,掩飾地笑笑,“真是的,我從來沒對別人說過這件事。我想我大概是念書念得太多,所以太累了……”
“涉谷,你是個好人。”泉打斷他的掩飾,真誠地說。
“我沒那麼好啦!”涉谷不好意思地說,“你沒有聽見我剛才的話嗎?”
“不!”泉肯定地說,“你是個非常好的人!好幾次都是你幫了晃司和我,而且真心地為我們擔心。我想,你妹妹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她一定很喜歡你!沒有像你這麼好的人了,我很高興能和你成為朋友。”
“謝謝你!”
涉谷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說話了,再說下去,他的眼淚真的就要控制不住了,但是,他還要說最後一句:“我覺得,你更令人敬佩,泉!”
(5)
放下電話,全身的疼痛向泉襲來。他蹣跚著走到鏡子前,拉開衣襟,看到脖子和胸膛上那個女人留下的淡紅的吻痕變成了黑紫色還鼓鼓地腫起來,衣服的摩擦和輕微的碰觸都會讓它們疼痛不已。晃司他,吻遍了所有別人造成的淤痕,使它們變成了“晃司的吻痕”。
“呵呵……嘻嘻嘻……”
泉摸著那些黑紫的痕跡慘淡地笑了。他又舉起雙腕,看著那包紮整齊的繃帶,原先繩子的捆痕,晃司就用皮帶捆破那裡的皮,讓它們變成“晃司的捆痕”。他消除了所有別人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跡,只許他的痕跡留在自己身上,不管這些痕跡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傷痛。而他,在這些日子裡也在悄悄變化著:他在左手的無名指上戴上戒指,現在還要讓自己也戴相同款式的戒指;他摘掉了一直戴在耳朵上的紅色耳釘並將它隨意丟掉,因為那是女人送的東西;原先在他身上的女人香味,也在不知不覺中,用薄煙的味道蓋住了……
泉再次來到餐廳,取出指環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然後又來到臥室,從煙盒裡抽出一根菸笨拙地點燃,卻被嗆得不停地咳嗽。
——那隻耳釘很貴重吧!好象是用晃司自己的血填充在真空玻璃球內的。丟掉了,有點可惜,可晃司說“你給我血,那我就可以再做一個新的耳釘了。而且我也要幫你穿耳洞,用我的血填充在你的耳洞裡,將我的全部,填入你的體內”。現在想想,我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你沒有碰觸過的吧?
——我的身體裡,有晃司的味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