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部分(2 / 4)

這樣的陌生人使用了相同的稱呼,為的不過是可以將這場對話進行下去,“您還好嗎?”

女人聽見他這麼叫,愣了一愣,呼吸一時間紊亂不已。

她急促地抽氣,抽了好幾下才沒有再度落淚,卻阻止不了眼圈微微發紅:“不好,一點都不好。”

不好——

僅僅兩個字的重量壓在心裡,竟讓他透不過氣。

兩個人並排而坐,他的眼睛沒有一次看過去,只是低下去看著自己在膝蓋上繃得發白的手指,生硬地問:“為什麼?”

多年來斷了所有聯絡,杳無音訊,他以為女人至少過得幸福美滿。

因為她最累贅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然而女人說出來的現實卻完全不是他所企盼的:“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你瞧瞧,我都成了這副樣子了,卻沒有一個人肯抽時間陪我到省城來看病。自己孃家人管不了,我爸過世那麼久,我媽又長年臥病在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其他親戚都說沒空來,我先生那邊也說沒空來,可我知道他們只是嫌麻煩……”

說到這裡,聲音止不住哽咽:“我現在看到檢查結果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誰都不敢講,又怎麼可能會好……”

女人重新抽噎起來。

沈雁直至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屏住呼吸已久,強烈的窒息感讓他微微暈眩,不由得開始低喘,胸口一陣陣地悶痛:“檢查結果。”

沒辦法直接提問。

在不知道答案的情況下,他問不出口,惟有單調地重複句子中的關鍵詞,不斷重複。

“檢查結果……”

“檢查結果……是昨天知道的。”女人把話接下去。她的聲音因為哭腔而比實際年齡聽上去更加衰老,更加憔悴,“說是腦子裡長了一個瘤,還不確定是良性還是惡性——醫生要我留院觀察,確定後再決定要不要動手術。”

沈雁感覺自己彷彿從深海中浮上來,在又黑又冷的水裡待了太久,撈起來的一瞬間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只有開口,才能體會海水的澀味與鹹味:“腦瘤——”

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他覺得自己快要看不見周圍的東西了,不得不匆匆閉上眼,艱難地甩了一下頭。甩出去的只有重逢時的恐懼,而留下來的那種恐懼則是完全不同的,他連想都沒有想過。

“病理報告……什麼時候出來?”

“醫生跟我說是明天。”

peT…cT的結果只供初期鑑別判斷,到底是不是惡性腫瘤還要等病理報告。

沈雁茫然地整理思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醫學知識簡單地拼合起來,試圖找到可以稍稍安慰自己的資訊——但他發現思考已經成為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更何況理性思考。

“如果,您最後要動手術……會有人過來照顧您嗎?”他問。

女人的眼眶裡佈滿血絲,直勾勾看著他,一聲冷笑:“誰知道呢,能不能動手術還說不準,即使要手術,恐怕也負擔不起這個費用。我先生這幾年賭錢已經差不多把家底給賭光了,根本不會出這個錢。”

沈雁聽到這裡,那個理智的他微微清醒過來。

膝蓋還有點兒發軟,他費了一些時間才從長凳上慢慢站起身,低聲說:“……請您在這裡等一下,我很快回來。”

為了方便患者,醫院在院區設有幾個銀行服務點,就在住院大樓附近,走過去不過五分鐘的路。

自動提款機的每日上限只有兩萬左右,沈雁直接到櫃檯取款,從自己平日的積蓄裡面提了四萬塊出來,用一個信封包好,嚴嚴實實封上。他一言不發地回到長凳前,默默把這隻信封塞到怔住的女人手裡。

“這筆錢您自己留下來應急用,腦瘤手術大概需要這麼多,希望……至少可以撐過這段時間。”

腦瘤手術一般還要配合別的輔助療法,屆時醫藥費或許遠遠不止這些,甚至是這個數目的兩到三倍。

不過他經濟能力有限,只好儘可能先墊上,過一日,算一日。

“沈雁……”女人攥著信封的手不住發抖,瞪大眼睛看著他,而他只是輕輕嘆一口氣,不再多說什麼。然而女人神情恍惚了一會兒,又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似地狠狠把錢推回去,一面粗喘一面激動地喊,“不對!不對!這是不是你爸爸給你的……我不要,我不要他的錢!”

沈雁輕輕一愣,意識到她在說什麼的同時聲音往下一沉,眉頭蹙起:“不,我也從來不要他的錢——這些都是我自己掙的,沒有一分錢是他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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