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然一笑,叫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阿姨,您還是再休養一段時間吧,”如果理由是自己想的那樣,那麼,主動減少見面機會也許不錯,“我其實快要回去上班了,沈雁可以再陪陪您。”
“他有時間的話應該多陪陪你。”想不到女人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齊誩一下子沒防備,臉色微微漲紅了。
“媽……”沈雁這時候也搭了腔。
“別擔心,我是真的已經沒事了。”女人所說的也不是假話。她經過這段日子的休養,面色說不上紅潤,卻也不至於蒼白,複診時醫生也認為她身體各項機能恢復得不錯,可以考慮出院。
她一個人來到省城時間也不短了,再婚之後也有丈夫有家庭,總不可能長久住下去。
沈雁的假期已經用完,只能下班後過來,來來去去到底也不方便。
在女人的堅持下,出院的手續第二天就辦好了,回鄉的車票和療養期的藥物沈雁也給她準備齊全。齊誩上午到電視臺處理了一下復工前的種種事宜,中午趕過來和她最後吃完一頓午飯,和沈雁一同把她送到省客運站。
離發車還有一個小時,三個人在候車室裡坐著,一時無話。
直到女人忽然問齊誩:“小齊,你現在還在和你家裡人聯絡嗎?”
齊誩一怔,想起自己和女人當初交談的切入點正是自己被家裡人遺棄這個話題,神色微微一黯,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他低聲道,“我那時候對阿姨您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在撒謊。我家裡人確確實實不要我了,上次見到他們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電話一年不超過五次——我出車禍後也只透過兩次電話。”
“最後一次說了什麼?”女人問。
“最後一次……”齊誩頓了頓,想起父親對他交代過的內容。
——【採訪完了,打個電話回來……告訴我她有沒有。】
“最後一次是我來醫院見您之前,給我爸爸打的電話,”他雙手在膝蓋上緩緩握緊,艱澀地一字一句往下說,“我跟他說我要採訪一位母親,問問她有沒有後悔……”
——後悔拋棄自己的孩子。
話沒有說全,不過女人心裡明白,因為齊誩那時候已經問過她這個問題。她轉過頭輕輕望了沈雁一眼,沈雁低著頭默默替她整理行李,不作聲,於是她又收回目光。
“那你爸爸怎麼說?”她的聲音音量聽上去比正常說話要小。
“他叫我採訪結束後告訴他結果。”
可是……所謂的採訪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採訪,而且他當時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和女人把對話進行下去,所以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這件事就那麼一直拖到現在也沒有落實。
之所以不落實,除了女人這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因為父親的動機。
“我想,我爸爸大概是希望我親耳聽聽……您說您不後悔吧。”
以此證明他自己的“不後悔”是正確的。
以此證明兒子不過是自作多情。
齊誩想自嘲地笑笑,卻感到嘴角有些僵住了,抬也抬不起來。如果真的是那樣……那自己寧可一輩子都不回這個電話,省得到時候臉上被狠狠打一巴掌,還要被譏諷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女人半晌不言語。
正當齊誩認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了,她下面的話卻叫他微微一懵:“你給你爸爸回個電話,打通了你告訴他……你採訪的那位母親有幾句話想跟他說。”
沈雁聽到這裡,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深深望了女人一眼。
女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輕輕催促齊誩一聲:“打吧。”
齊誩花了幾秒鐘從愕然中反應過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下意識向沈雁投去一記迷茫的眼神。沈雁這時候將目光輕輕從女人那裡收回,朝他點了點頭。
齊誩不作聲,半晌才慢慢把手機取出來,找到了那個這些年來沒用過幾次,卻一個數字都沒有忘記過的號碼。他按了兩次都沒按中那個綠色的話筒按鈕,第三次按下去才總算按對地方,然後他發現連線時那種“嘟——嘟——”聲也已經蓋不過自己開始急促起來的呼吸了。
“咔”的一聲,對面似乎有人拿起了話筒。
“喂?”
齊誩微微一顫——是父親。家裡面的座機有來電顯示,所以自己的手機號碼也一定在上面……不知道父親在接聽之前到底有沒有看到。
答案是肯定的。
因為父親的聲音聽上去彷彿陰雨天來臨前那種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