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之的,在董事會強大的責難下,他像只喪家之犬的離開了榮獅,把經營權交出來還給我。那時我已經三十歲了,整整和他精神對抗了十四年。我贏了第一步,很奇怪我卻一點也不開心,反而同情起他來。那種打擊真可以教一個原本雄心萬丈的男人心灰意冷,在一夜之間衰老。”
羽童瞠目結舌,不知該說什麼,實際上歐去蓬也不期待她開口,相反的唯恐她一出言會使他喪失再說下去的勇氣。
“我媽受不了突來的轉變,閉門好些天不見堂叔,堂叔在雙重刺激下,自殺身亡了。”歐去蓬悲切地望著自己的雙手,似乎那上面染滿了血腥。“母親不斷自責她一時的冷淡傷了堂叔的心,導至堂叔自殺,她真的愛他,我到那時候才相信,她沒有嫌棄堂叔事業上的失敗,她只是一時無法接受,需要一點時間調適她的心情,結果悲劇卻發生了,母親決心以死相殉。我嚇壞了,終於有一天我向她坦白我所做的一切,寧可讓她恨我也不要她自責而死,結果——”他掩住臉好一會兒,才抬起淚光點點的面孔。“母親只問我一句:‘為什麼你會變得這麼可怕?'從此她什麼話也不跟我說了,也不肯再看我一眼,我不斷哀求她也無用,她是狠下心來拋棄我,同時也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在身體日漸衰弱中去世了。”
“老天爺!”羽童的聲音有點顫抖。
“根本沒有老天爺!”歐去蓬的話中充滿了痛苦的痕跡,臉上又浮現嘲諷的紋路了。“母親的死所帶給我的打擊是兩個太太加起來也比不上的,她在我和堂叔之間選擇了堂叔,她拋棄我而死,她是我最愛的母親,她卻以死來懲罰我。”
那些字字句句激盪於空氣中,擴散至牆壁上又反擊回來,等聲音平息之後,空氣好像凝結了,室內變得好靜,安靜得使人不安,羽童甚至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她依稀懂得歐去蓬的佔有慾從何而來,他害怕再一次的失去,他要保護自己不再承受一次被拋棄的打擊,只是他的方法又用錯了。
彷佛過了無限冗長的時間,才聽他又說:
“從母親去世後到我從打擊中恢復過來,整整過了兩年,我才再度親近女人,然而我發現自己似已喪失了愛人的能力,反而嘲諷起女人來。我需要她們時才接近她們,平時腦海中根本容不下女人的影子。就因為我不曾再固定守住一個女人,風流之名自然傳開了。”
“你不是風流,你是無情。”
“別人卻不這麼想,反說我太多情,真是天曉得!”
“你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嗎?”
“如果你沒出現,大概就這樣過下去!”
“我?”
“我不是守住你一年有餘嗎?”
“難道你在臺北沒有其他女人?”羽童被一股疑心中略帶甘甜的感情如泉水般浸透胸中。
“我說過沒有,怎麼你到今天還懷疑?”歐去蓬輕輕摟住她,抬起她的臉龐面對他。“不要再跟我鬥氣了罷,我真怕你跟我媽一樣折損自己的健康存心讓我難過,看你瘦得下巴都尖了,到底幾天沒吃飯了?”
“我吃不下……”她的胃又開始上下翻攪,只覺一陣噁心,忙推開他跑進浴室大吐特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只嘔出些苦膽汁,對了,她早上和中午都沒吃什麼。如今她兩腿發軟,只想躺下來睡一覺。
“你生病了,羽童。”歐去蓬跟進來,皺眉道。
“只是腸胃不舒服,我看過醫生,說只要三餐正常就會好了。”
“你只吃一點點當然不舒服。”
歐去蓬抱起她回房,可是一地凌亂也實在礙眼得很,搖搖頭,把她抱到自己房間去。平躺著不動的確舒服多了,羽童反而喜歡歐去蓬的臥室,雖也很講究很舒適,但不做繁冗的綴飾,看起來“正常”多了,臨窗的矮櫃上的高腳花瓶正插著三枝壽松,迎風婆娑搖曳的光影,觸目非常舒服。
“我喜歡你的房間。”
“這幾天你暫時睡在這襄,讓劉嫂好好為你調養。”歐去蓬露出疼寵的表情。“既然你住膩了這地方,我們可以搬到陽明山的別苑住。好久沒去那邊,必須遣人徹底打掃一次,等整理好,我立刻帶你過去,以後我可以每天回家陪你。”
羽童在心底嘆氣,他又開始了,像過去照顧他母親一樣的照顧她,卻從不問也不瞭解她的心意和她真實的需求。
被人寵、受人照顧得無微不至,自有一種滿足的快樂,也是非常舒服的經驗,不過羽童要的更多,她腹中的孩子需要一位父親。
“去蓬!”羽童等他用電話向劉嫂吩咐燉補品,伸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