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室裡唯一的一張桌子上,眼睛斜視著我,但是,很明顯,他並沒有在看我,他的目光遊離而散淡。
“姑奶奶救我救我救。”
耳邊傳來了斷斷續續氣若游絲的聲音,我抬起頭尋聲望去,在我的身後不遠處立著一個木製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捆綁著一個渾身血汙,奄奄一息,血肉模糊,已經分辨不出模樣的人。但是,他的聲音我認識,他是玉家玉器行的梁大掌櫃。
我突然扭身踉蹌的走到牆角,彎下身體翻江倒海的嘔吐了起來。這些日子原本就沒有好好吃東西,嘔吐出來的全是清水,我無法抑制強烈的嘔吐著,直到最後吐無可吐的時候,我依然乾嘔著。臉上的汗水淚水鼻涕都擰在一起了。從我有記憶開始,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比現在更加不堪更加脆弱更加狼狽,更加恐慌更加真空更加束手無策。
宮崎純一郎讓手下把梁大掌櫃帶回牢房,並揮退了所有計程車兵,諾大的地下審訊室裡只剩下他和她。宮崎純一郎看到了他要看到的,證明了他想證明的,他的心裡感受到興奮和快樂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疼痛。宮崎純一郎走到牆邊用一隻手架起玉玲瓏,他感覺手掌中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他有些粗魯的把玉玲瓏扔到了椅子裡。
“張開嘴,喝下去。”
宮崎純一郎在我的耳邊低聲吼叫,我無法思想的聽從了他。一股辛辣直接竄進我的喉嚨,墜入我的胃裡,將我的身體“轟”的燃燒起來。燒走了不適燒走了恐懼燒走了脆弱,燒疼了我的五臟六腑,燒醒了我的神經。我緩緩的坐正身子挺直脊背,開始用帕子一點一點擦乾淨了臉,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宮崎純一郎有些驚訝有些欣賞,有些不甘心的望著慢慢恢復常態的玉玲瓏,雖然,她的臉色依然蒼白,神情裡也是強裝出來的鎮定,但是,她還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回了玉家掌家姑奶奶的樣子。
“不知今日姑奶奶大駕光臨,有何指教啊”
宮崎純一郎手臂抱胸,岔開雙腿站在審訊室裡,玩世不恭的聲音在我聽來猶如從地獄而來的惡魔。
“求您放人。”我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嘶啞,也有些飄忽。
“聲音太小了,我沒有聽清楚。”宮崎純一郎翹起一邊的嘴角,誇張的用右手的小拇指摳了摳耳朵。
“求您放人”我的聲音漸漸的平穩而清晰。
“您在求我是嗎”宮崎純一郎快步走到我的面前,身體微微彎下,眼睛在我的臉上來回巡視著。
“對,我求您,放人。”我挑起一邊的眉毛,斜視著他。
“好,沒問題。你難得求我一回,我怎麼捨得不答應呢”他站直身體,背過身,向前走了幾步,停下。
“放了所有的人”我霍然站起來,繞到他的正面,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
“對,所有的人。”他停頓了一下,我的心被生生的提了起來,“不過,要等到你嫁給我的那一天。”
“為什麼”我感到窒息一般的疼痛,我對著宮崎純一郎大吼起來。
“你說呢”宮崎純一郎的嘴角向上翹著,他對著我笑,他美美的欣賞著我的驚慌和恐懼。
靜寂,死一般的靜寂,寬大空曠的地下審訊室如同一張碩大的地獄惡魔之口,將我活生生的一點一點的蠶食掉。
“你到底要什麼”我絕望的慢慢的後退、後退、再後退。
“你。”
“如果我死了呢”聲音裡充滿了冷傲與決絕。
“哈哈哈你這麼聰明不會想不到吧”
宮崎純一郎的臉孔在我的眼睛裡放大,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炸響,“如果你死了,玉家所有的人都要給你陪葬,雞犬不留”
我目瞪口呆,我咬牙切齒的轉過身子,背對著宮崎純一郎茫然的站著,忽然想起和關起遠的談話,關起遠是對的,我唯一僅有的籌碼就是我自己。心底深處緩緩的湧起一絲悲涼一絲決絕一絲無謂,一絲坦然一絲勇氣一絲輕鬆,既然進退早已無路,也就不過如此了。
我輕輕的抬起右手,輕輕的撫摸左臉頰,在拂過臉頰的時候,用右手小拇指的長指甲狠狠的在左臉上劃出一道血痕。然後,我冷靜的將我的右手從臉頰上拿開,拔出髮髻上的玉簪,長髮如瀑,瞬間垂散下來。我將玉簪牢牢的握住左手裡,這支玉簪是笄禮那天,無痕姑母親手為我戴在頭上的。我快速向前走了幾大步,轉過身子,滿臉燦爛如怒放玫瑰般的笑容對著宮崎純一郎,
“那麼,如此呢”
宮崎純一郎立刻看見了我臉上的血痕,他的雙眼瞪得滾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