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她袖手旁觀的時候多過執簫吹奏,讓耿毅窘汗頻出,起了得失心。
樵師父非但不心急,反而老神在在的交代耶律檀心,“到茅屋後院,煎煮幾碗草茶來。”
耶律檀心二話不說,即刻起身煮茶去,約莫一刻的光景,便端著幾碗茶進屋裡來。
樵師父小酌幾口茶汁,品味甘醇後,閉眼再聽耿毅吹奏,晃頭轉頸了兩下,才下座對兩個孩子說:“今晚月嫻星燦,我要出去走走,你們就勤練方才我教的那一段,等到月升中天后再返寺吧!”說罷,直接開門往幽冥的夜色走去。
耿毅照著樵師父的話,拚命地練著指法,情況卻是事倍功半,他懊惱,不知哪裡出了差錯,偶一抬眼,捕捉到耶律檀心打量自己的冷淡模樣。
他抱歉道:“公主,我吹得不好,連累到你,請包涵。”
耶律檀心先不應聲,將草茶遞給他,直截了當地說:“才不呢!你心底一定是怪罪我將簫吹得比你好,壓迫到你。”
耿毅怔忡一愣,捧著茶碗的手,才舉到唇間便又放到胸前了。“我從沒這樣想過。”
“真沒有嗎?”耶律檀心睨了他一眼。
耿毅誠懇地說:“樵師父讓我跟他學音律只是出於好意,並非我有什麼過人之處。公主的表現出色極了,的確讓我有望塵莫及的感覺,但是那是欣羨,不是怨憤。”
耶律檀心聽了,總算向他伸出一隻手。
耿毅左手拿著簫,右手端著碗,不知她要的是哪一個?
見他一臉疑竇,她才說:“茶趁熱喝,你把簫給我準沒錯。”
耿毅這才將簫遞了過去。
他蹙眉喝著味道怪異的草茶,見她掏出手巾開始清理他的簫管與孔隙,等他將茶喝完後,他的簫也回到了眼前。
“你試吹一下,看有無差別否。”
耿毅照她的話行事,結果是他兩眼閃著驚奇,“這餘音……真的清脆多了。”
“你再吹一段我聽聽。”
耿毅從善如流,吹了一段他不熟諳的地方。這回他順順地吹了過去,只是唯恐出錯,明顯地將速度放慢下來。
“你閉上眼睛,再吹一次。”她要求。
他潤了一下喉,點頭照辦。
這一次,她傾身適時地介入,伸手將他鐵板似的緊繃肩頭往後扳,並且修正他的指尖,輕念口訣,引導他的指法。
他手指仍動著,卻不由得鬆開了唇,茅屋裡變得靜悄悄,但她柔軟的嗓音卻在他的耳邊低旋迴繞。
他想張眼,卻被她的叮嚀及時制止,“繼續吹,別張眼,直到我說停為止。”
耿毅就這麼閉眼練指法,直到他吹奏出來的曲調暢圓無阻時,她才俏然退到木幾另一頭去,變回到方才冷眼旁觀、高不可攀的公主模樣。
不知在何時,如鉤的弦月已悄然挪上天。
樵師父夜遊回來,開門便對兩個孩子說:“回程路上,我從遠方聽到近處,你是愈練愈有長進。”
耿毅想跟樵師父解釋自己突然進步神速的原因,但是在一接觸到耶律檀心那一臉“說出來,你我就走著瞧”的警告表情後,便將話噎在喉頭裡,只說了一句,“師父您過獎了。”
樵師父點頭,下了逐客令,“晚了,你們明日黃昏時再來吧!”
這樣連著大約有兩個月之久,耿毅把音律學得有聲有色,看看時令,沒想到夏日竟快過完了,師父似乎也感覺到天涼風勁了一些,頻頻跟他們提及,“你們倘若哪一天來這裡找不到我的話,那是因為我下南方避冬了。”
數日後的一個夜裡,天上的星辰特別閃亮。
耿毅提著火把,照前例走在拎著一隻小燈籠的耶律檀心身後。
從樵師父的茅屋到寶寧大寺這一段路上,他們從來沒有互換過言語,倒在經過耿毅生母的墳前時,總默契良好地停下,對著石碑默祭。
這一次耿毅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個困惑他多時的問題,“這是我孃的冢,公主究竟為何而拜呢?”
耶律檀心只說一句,“我拜碑後的牡丹花也礙著笨牛了嗎?”
“就連我這頭笨牛都注意到,那叢牡丹花早謝得一乾二淨了。”耿毅忍不住提醒她。
“我拜它來年花開茂盛,總行吧?”
這分明是敷衍之辭,但她若打定不說,他又能拿她怎麼辦呢?
耿毅只能勸自己,“這個胡家養的公主,人雖甜美,心機卻特重,你該跟她保持距離,以免惹人討厭。”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