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天天為你著急上火的,你也不當一回事,怎麼還跟孩子似的……”
江思遠很緩很緩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他沒有說話,只是聽著電話那端的主人,一下一下的,數落他。
他打小,就被她拎著耳朵教訓。
今日怪他去公社偷紅薯,明日說他不好好唸書,後日便說他四處作弄人。
父親那時候還沒有恢復工作,母親身子不好,又要參加勞動。他比公卿還小些,母親便託趙珍阿姨照顧他。
柳媽媽也要參加勞動,照顧他與公卿的擔子,便落在了她身上。
她左手牽著公卿,右手牽著他,這樣的場景,他一直都記得。
到底是不再年輕,很多事情已經記不清楚,惟有那些看似遙遠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跟用火燎在腦子裡似的。
那時候的公卿剛到青春期,正是調皮反叛的時候,他雖小,那份翻天覆地的勁兒卻不遜色於公卿。
有幾回,她牽著他倆的手,回頭被別的幾個小子嘲笑,說他們倆鑽在女人後頭。那時候,哪兒懂什麼男人女人,但男女有別還是懂的。翌日,公卿跟他商量好,不肯被她牽著手到處走。公卿先甩掉了她的手,跑遠了,一邊跑一邊衝他揮手。他愣了愣,也掙脫那雙溫暖的手,跑開了。
她的短髮亂亂的,跑上來追他們,一邊追一邊讓他們跑慢點兒,小心別撞著人,也小心看車。
公卿自是一早跑的沒影兒了,他個子小,跑起來卻也是飛快,她追著吃力,好幾回停下來喘氣。然後,他就故意放慢了步子,讓她逮著自己。
她捏他的耳朵,說,跑,跑什麼,出事情了怎麼辦。
他齜牙咧嘴的,她連忙鬆手,替他揉耳朵,小遠,疼不疼啊。
他看她,緊張的心疼的都快哭了,他就笑了。
她大他那麼多,那是多少個漫長的歲月累積起來的時光,那也是他與她之間無法企及的距離。
溫家送聘禮過來的時候,他問母親,這是要做什麼。母親告訴他,你少卿姐姐就要嫁人了,以後就會是別人家的媳婦。
其實,不用母親說,他也知道,他也到了該懂的年齡。
他也終於意識到,他為什麼,總也不肯隨公卿喊她一聲姐姐,一回也沒有。是不是潛意識裡,他已經認定了,她是他命裡那個重要的,卻也得不到的人。
……
柳少卿正與秘書說著什麼,她的秘書緩緩的點頭。
江思遠看了一下時間,比他料想的還要晚一些,她素日裡的工作,就是這樣沒日沒夜,又沒完沒了的。
他推開車門,下車。
柳少卿看清楚他,先是一愣,把手裡的東西交給秘書,又吩咐了什麼,這才朝他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