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其實並沒有什麼事。
鬱芽沒有出門,只是回了自己房間,低頭寫作業,桌上的平板電腦調出隔壁的監控畫面。
果然,她走了沒一會兒,宋理之已經喝了三次水。
左上側往下俯視的視角,被拷住一隻手的少年已經移動了好幾次,左手攥住床單摩挲,倏忽又鬆開,反覆幾次,最終抓著衣角靠在床頭。
有那麼難熬嗎?
手中的筆尾在螢幕上黑色腦袋的位置上戳了兩下,少女將垂落的碎髮攏回耳後,笑了。
當然難熬。
宋理之企圖靠著床睡會兒以消磨時間,但努力三番,依然毫無睡意。
隻身來到鄰市學習與生活還能穩拿年級第一,自律是第一要素。他從來不是多眠的人,睡覺起床的生物鐘早已被塑型,平常這個時候,就算沒有上課,也該是刷題時間。
而現在……他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要怎麼打發真空的時間呢?
他不能聽又無法看,胡思亂想之後只能漫無目的地放空,可是越這樣刻意,那個不知道安在哪裡的監控就越在腦子裡顯形。
他正在被監視。
鏡頭後面藏著那個女人的眼睛。
一想到這一點,難熬的時間加倍拉長,每一秒都像針刺在身上。
她在哪裡?
她在看嗎?
她在如何地審視他?是不是正嘲笑著他束手束腳的廢物樣子?
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宋理之的舌根突然開始發麻,麻木卻刺痛,隨著唾液吞入食道,從血管向四肢蔓延。
“咔。”
煤氣灶按鈕擰到末端,鍋下火苗驟熄。
鬱芽自己做了晚飯,用上午買回來的菜。
照例是她先吃再掉一份再去給宋理之餵飯。
好吧,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做飯不好吃,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不能怪她,媽媽還活著時廚藝也很爛,這大抵是某種家學淵源。
飯廳的冷色燈光從頭頂往下打,裹在盤子上,對映出一種類金屬的光澤,鬱芽覺得有點噁心。
空蕩蕩的飯桌,曾幾何時也是有三個人圍著吃飯玩笑的。
她想起上午鬱衛軍說的屁話:“你媽都走了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原諒我?”
“丫丫,怎麼說我也是你親爹,養你長這麼大,你鬧成樣子有什麼意思?!”
好想殺了他。
宋理之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緊繃還是鬆懈。
神經緊張太久,反而給他一種無事在意的錯覺。
從努力抑制的“她怎麼還不回來”到現在“不要再想那個女人”了,只是一天過去,他就成了被熬好的鷹,疲憊地發散思維:如果時間倒回到中午,她問他是不是想她留下來,他會說是的。
真是沒出息——但被注視著等待的感覺實在太難熬了。
沒出息就沒出息吧,他要先熬過這七天才有資格奢談尊嚴……
“晚飯。”機械的女生在門開後平地炸響。
宋理之猛地抬頭。
他當然注意不到自己第一時間表現出的不是厭惡,而是“終於來了”的放鬆。
“你下午又出……”
“閉嘴。”鬱芽心情壞起來耐心就格外少,走過來,“我沒說過?少問我的事。”
“你……”宋理之梗了一秒,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麼惹到她了。
真是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女人。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床頭響起,女孩子抽了張紙巾,端著碗在床邊坐下,回頭便見那張清俊的臉上浮現出類似委屈的表情。
她一下子就被取悅到了。
“我是為你好啊,之之。”她這樣說,“你知道太多,不怕我把你撕票嗎?”
“好奇心不是好東西,你只要乖乖聽話就好了。”她夾了一筷子菜,“來,張嘴。”
“……”宋理之有點窩火,不想承認自己這就被安撫到了,“其實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飯。”鬱芽說,“我讓你吃飯的時候,就代表你該吃飯了。”
這算什麼——寵物定時投餵器嗎?但他沒有選擇,只能乖乖張口。
好難吃。
“我親手做的。”鬱芽觀察著他的表情,笑問,“好吃嗎?”
“……嗯。”屈服得很勉強。
怎麼辦,好可愛。
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