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涼空氣中,灼熱的水蒸汽變成白霧往上躥。
鍋裡的水燒開了,泡泡爭先恐後往上擠,愈來愈大,到了表面“噗”地爆開,一小勺鹽下去,像雪般化開。
宋理之下了把面,沸騰的水終於肯偃旗息鼓。白色的細掛麵軟下去,在湯裡翻滾,咕嚕咕嚕圍成個根根分明的環。
紅的番茄片,黃的雞蛋,蛋清遇熱水便凝結成乳白色。少年人挽起袖子站在灶臺前,雙目微垂,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從認出鬱芽到這一刻,短短兩天時間,太倉促。一切像按了十六倍速的快進鍵,他還來不及理清他們的關係便走完了接吻做愛的生理流程。
宋理之原本想,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他們在一起,總能找到合適的相處模式,所謂羞恥的“性奴”這種稱呼,不過是淺顯形式。
但並不是這樣的。
他想,鬱芽好像真的只把他當性奴,一個活體按摩棒。除了做愛的每一刻,她都在用力地抗拒他,哪怕她明明需要他。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那彆扭惡劣的脾性,不像從前那樣伸手打他就算好的了,不是嗎?
宋理之做好了準備,他其實並不覺得被她使喚是一種恥辱,相反他賤得可以——他覺得不夠。
他想和她靠近一點,想她開心一點,即使是當奴隸也希望她奴役他多一點,分更多的注意力給他,而不是隻在那方面使用他。
實在不行……他甚至願意回到被拷在床上的那七天,那時鬱芽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很重視。
這一秒,少年人才驚覺,自己有多渴望她。
這大抵不能算單純的習慣了吧,他聽見自己雷鳴地動一般的心跳。
那這是什麼呢?
是……喜歡嗎?
喜歡她,才會不要尊嚴,甘願頂著冷眼忙前忙後,聽她嘲笑他的每一句都為得到了她的關注而不自覺竊喜。
是,喜歡吧。
按住胸口,皮肉下的器官跳動太用力,隔著衣服,手掌也會被震痛。
痛得他忍不住開心。
熱騰騰的一碗麵從廚房端出來,桌前坐著的女孩子抬頭,臉上沒什麼表情:“不想吃。”
“不想吃也要吃一點。”宋理之好脾氣地勸她,“不吃晚飯容易得胃病的。”
鬱芽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覺得自己辛苦的成果白費了嗎?我又沒求你給我煮飯。”
“我沒這個意思。”宋理之對她沒法子,卻總是異常執著,抽開她對面那張椅子便坐下,直直往人臉上盯,大有她不吃他便不走的架勢。
一張桌子,兩個人,無聲對峙。
這算什麼?逼著她吃飯?他想讓她幹什麼她便要感恩戴德地照做嗎——他算什麼東西?
惱怒的火燒起來,往腦門兒上竄。她牽牽唇角,勉強壓住把碗拂到地上的衝動,似笑非笑:“護工幹活也要拿薪水,你倒挺賤的,趕著來當免費保姆伺候我?”
宋理之並不因為這種拙劣的激將法生氣,他甚至順著她的話說:“你肯好好吃飯的話,我可以天天來當保姆。”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鬱芽有種一拳打在泥沼裡我無力感。
宋理之望著她,發現她生氣時眼睛會瞪大,原本沉悶的黑眼睛一下子反射出不耐的光了,像被撓煩了的貓兒一樣,弓起背炸毛喵喵叫。
真可愛。
想了想,他笑了:“比起這個,你為什麼不懷疑我喜歡你呢?”
“鬱芽,我好像喜歡你。我想看到你好一點,我為你做的所有事都只是因為喜歡,不需要你付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