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理之是把鬱芽送回家後才趕回去收拾東西去高鐵站的。
他訂了中午十二點半的票,按理說完全來得及,偏偏因為不放心鬱芽的腳而堅持揹她下山。一番折騰完,餘下的時間只夠他回家洗個澡了。
“是你自己要弄得這麼麻煩的,活該。”鬱芽對此半點不領情。
他卻只是溫聲安慰:“放心,我來得及。”
“誰管你來不來得及?”她惱了。
“等我回家,”宋理之關門前留下一句,“給主人看貝貝長什麼樣。”
“……”女孩子低頭嘟囔,“誰要看了?”
客房裡的燈為什麼這麼白——刺得她眼睛酸。
鬱芽躺在床上,往天花板上望,從發黃的白色牆皮到細小的幾道黑色裂縫,角落裡或許還有蜘蛛網,她又不往天花板上摸,懶得管了。
久違地,她總感覺少了什麼。
是什麼呢?
——大概少了一個被拷在床上任她擺弄的宋理之。
她開始胡思亂想,要如何再次讓宋理之回到這個房間,填補一下空間的空缺。
再次把他綁回來麼?現在已經不是國慶假期了,怕不到兩天便會被人發現。
那,有其他辦法嗎?
如果她讓他搬過來住……宋理之會願意嗎?
他是那樣心軟的一個人,有時候甚至因此顯得愚蠢。
模模糊糊的答案在心底浮現,鬱芽反而不敢確認了,疑神疑鬼地考慮他拒絕的可能性以及應對策略。
“篤篤篤!”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少女的思緒。
鬱芽尚未反應過來是誰,起身蹬上拖鞋,還沒到客廳,便聽見“吱呀”一聲,大門已經開了。
她於是知道是誰了,面色驟然沉下來。
游標在輸入框裡跳動,一下又一下。
“記得按時吃午飯,不喜歡做飯就點外賣吧,別總是不吃飯。”
想了想,這行字刪掉,改成:“餓了嗎?午餐時間好像到了。”
這樣好像好多了,沒那麼生硬強勢,不至於使她不滿。
傳送。
對面純黑色頭像沒動靜。
宋理之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鬱芽的回覆,高鐵先過隧道了。
光線驟暗,訊號全無。
他眨眨眼,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多少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質,一條回覆也要眼巴巴等著。
搖搖頭,少年伸手,將手機扣在小桌上,強迫自己不去看。
“你什麼態度?!我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在哪兒,明明就在家,還撒謊說在山上?你看看你這樣子……”
男人這東西真是越老越蠢,鬱芽懶得解釋“上山也可以早起下山”這個弱智道理了,抽凳子在飯桌前坐下,抬眼:“那你希望我在哪兒——太平間?”
“你你你!”鬱衛軍氣得吹鬍子瞪眼,威嚴地行使“父親”這一角色的職權,“強詞奪理!目無尊長!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奶奶氣成什麼樣了?”
他說老東西生氣了,這倒讓她快意幾分。鬱芽好奇地看過去,想問她氣死了沒,為了成年前的生活費到底收斂了一點:“關我屁事。”
“你奶奶這麼大的年紀了,生日過一次少一次,昨天還說全家團圓把你也叫過來,結果呢——你說的那都是什麼話,簡直是……”
“糾正一下,‘全家團圓’的‘全家’應該指的是她自己和你和你的寶貝兒子吧,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的家人在骨灰盒裡放著,你們還活著就少碰瓷吧。”
鬱衛軍氣得頭頂冒煙。
對這死倔的丫頭,打又沒用罵又罵不過,顧忌著她死去的媽,鬱衛軍心虛了這麼多年,不敢扯破臉面,愁白了頭髮之餘,只能擺出慈父架勢進行思想教育:“唉!”
“丫丫,你小時候明明很聽話很懂禮貌的!你看看你看看,怎麼長大了就變成這樣了?你奶奶對你是有點偏見,但老年人思想保守,本來也不能怪她……”他走近兩步,本來也想坐下,迎著少女冷凌凌的目光,不得已放棄,“你們課本上也教過血濃於水的道理吧,你奶奶、我、你弟弟,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好好相處的?你總用這樣的態度對我們,爸爸也很難辦。丫丫是爸爸的親閨女,爸爸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你聽話,去給奶奶好好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
鬱芽這回沒再打斷他。
她只是抬頭環視四周。
這屋子裡有什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