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中,他們用幾支樺木支撐起骨架,用氈子圍成一個上尖下圓的小天幕,點燃一簇火,凝望著纖塵不染的原野,銀裝素裹的林木似乎要刺破星空,這潔白如詩般的世界靜默得令人屏息、令人感到幾許寂寥孤單。
不曉得為什麼,千黛居然開始想念起納岑來了,而且越想越念,越念就越難過,難過到後來竟然有種心酸酸、鼻酸酸,淚河即將決堤的感覺。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認那個男人其實滿不錯的,雖然一開始欺負過她,可是八年後再見面,他給予她的卻淨是關懷與寵愛,即使他沒事老喜歡戲弄她,可又總是教人在氣憤之餘卻更有另一種甜蜜盪漾在心頭。
然而,因為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差了,所以她總是用一種再稽核的態度看待他,只想看他夠不夠格做那個給她幸福的男人,而從未注意到其他更深層的感情變化。
如今,在如此深刻的思念折磨之下,她才發現,無論他夠不夠格,她都願意待在他身邊,只因為在不知不覺當中,她早已屈服於他那既霸道又溫柔的寵愛裡,而變得那麼那麼的喜歡他了。
追根究柢,她之所以會主動離開,考慮的也僅是他的處境,不是嗎?說是為了自己才匆匆逃開,其實都只是籍口而已。不想見到他為難、不想見到他為了她而惹上麻煩,這才是她會離開的真正原因吧!
以前的她都只希望某個男人能帶給她幸福,現在的她卻只想看到他幸福,只是,沒有想到離開他竟然會這麼痛苦!她實在很懷疑,如果斡羅岑不在她身邊的話,她是不是會縱容自己放肆地大哭一場呢?
“額客,”不知何時,斡羅岑悄悄地倚到她身邊。“你想哭嗎?”
“想,”千黛老實地說。“但是額客不會哭,額客已經不再是小女孩了,怎能動不動就哭呢?”
“哦!”斡羅岑撥了撥火。“那麼,額客,咱們到底要上哪兒去?”
千黛沉默了一會兒。
“太近的地方容易被發現,遠一點嘛……額客也不想到大宋的地盤,所以……到中興府吧!至少額客在那兒住過,多少還有點印象,感覺上似乎也比較不會那麼惶恐無措。”
“額客的表舅也在那兒不是嗎?”
千黛聳聳肩。“都那麼多年了,也不曉得還在不在,就算還在,額客也沒有想到要去找他們,或許他們曾幫過我們一點,但後來還不是把額客當禮物一樣送出去了,額客對他們實在生不出什麼好感來。”
“沒關係,額客,斡羅岑會照顧你的。”斡羅岑豪邁十足地拍拍胸脯。
千黛笑了,她欣慰地摟過兒子。“我知道,斡羅岑,我知道你會保護額客的,額客就靠你了!”
“行,額客,咱們先到上都去,至少到那兒我都熟,然後再問路,或跟著商旅到中興府去,這樣應該沒問題的。”
“好,那我們睡吧!明天早點起來多趕些路,免得被你額赤格追蹤上了。”
“那倒是,聽霍駱金說,額赤格在這方面是很厲害的,只要有點蛛絲馬跡,他就能追你到死,很可怕的!”斡羅岑嘴裡說著很可怕,臉上卻是一副崇拜得要死的樣子。
千黛抬眸往上看看。“不過,這些天都有下雪,有什麼痕跡也應該都被遮掩得差不多了吧?”
“好像是。”斡羅岑好似有點遺憾。“真想試試額赤格的追蹤術到底有多厲害。”
原來是這麼回事。
千黛受不了地搖搖頭。
“睡吧!”
雖然一向勞動慣了的千黛並不覺得挺著大肚子趕路會特別辛苦,但他們中途還是必須時常停下來躲避大風雪,所以,當他們母子倆到達中興府時已是冬末近春了,也就是說快到“採瓜”的時刻了。
於是,千黛趕緊變賣了些首飾,在城裡租了間小小的土屋,才剛把一切都準備妥當,過了兩天,她便產下另一個白胖的兒子了。
長這麼大總算升格為大哥了,斡羅岑簡直開心得快瘋了,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長大了。因此,不過九歲的他不但一肩扛起裡裡外外所有的瑣事,甚至還能幫著照顧弟弟……不!應該說他搶著要照顧弟弟,而且疼弟弟疼得不得了。
“額客,要叫他什麼呢?”斡羅岑凝望著懷裡的弟弟,漫不經心地問。
“帖木兒,”千黛不假思索地說出一個名字。“當年額客懷著你的時候,你額赤格選了好些名字給我挑,帖木兒也是其中的一個。”
“還有啊?”
“嗯!還有蠻子臺、哈海和託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