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不在,她是很理解的,但是大兒子明知道今日就要搬家了,昨日卻還不回來,讓她心裡有些難過,又有些無奈。自從他跟著他父親做事之後,便再也沒回過安鄉墩。王氏明白是為什麼——想來是見識外面的好,便嫌棄這裡的住處簡陋逼仄了。
“要走了啊,這就要走了啊!在這兒住了多少年了?”
王氏回頭看看自己的小屋,再看看那高大的墩臺,在漆黑的夜色中聳立著,宛如一尊蹲坐的巨獸。
想要就要離開此處了,她神色間有些悵然,自從十四歲上嫁過來,她已經在這兒生活了三十來年了,驟然便是要離開,難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但是很快,這略有些惆悵的心情便是變得歡快舒暢起來。她又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懷春少女,而是一個操持了這個家二十多年,每日勞心勞苦的女子。就算是本來再怎麼樣,被生活磨得,也要變得現實起來。對她來說,離開這裡所帶來的那些微惆悵,遠遠不如要住進新的大房子所帶來的喜悅和期待來的強烈。
一想到再也不用一家人擠在這麼一個簡陋的小破屋裡,她便是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那磐石堡裡的新宅子她是見過的,喝,很大很寬敞,屋子也很多,怕是自家這些人,一人一間房子都住不滿。
也乾淨,也敞亮,不是朝北而是朝南,見日裡陽光也好,曬被子曬衣服都是正當。
想想嘴角便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跟那房子比,自己這個,真真是狗窩一般了。
王氏忽然伸手擰了一把自己,神色間竟有些不真實的恍惚感,感覺似乎就跟做夢一樣。
幾個月之前,自家男人還是個不起眼兒的,也沒有絲毫級別和本事的老墩軍,整日價便是守著這一個婆娘幾個孩子過日子。渾渾噩噩,不知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或許那會兒也沒人想這個略有些深奧的問題。對他們來說,能活在當下,維持自己不餓死便是很好的了,想未來,那實在是一種很奢侈的行為。
但是似乎一夜之間,這日子就改變了。
董大人來了,董大人打了勝仗了,董大人殺了韃子,殺了馬賊了,董大人升官兒了……董大人官兒越做越大,而自家男人,安鄉墩的這些老部下們,便都跟著水漲船高了。自家男人也當了官兒了,也長胖了,臉上的皺紋似乎也舒展開了,整個人分明就變得跟之前不一樣——或許這玩意兒就叫氣度吧!
而自己本來因為這輩子就要老死在這個偏僻的邊墩,這間低矮逼仄的小屋了,卻沒想到時來運轉。在自己四十多歲的時候,竟然又是重得了這麼一個機會。
以後的日子,就要紅火起來了。
非但是她一個如此,整個安鄉墩的所有人,幾乎都是有一種不敢相信的虛幻感。
他們所有人都是要遷走的,墩中這些人家,李貴一家,王羽一家,張七四一家,霍讓一家,蘇大成一家,現如今都在董策手底下做事,自然都是分了宅子。除此之外,王通也分了。他的婆娘現如今還住在離著十里鋪不遠的鄉下,也是時候遷過來了。
至於石進,周伯周仲耶律斡裡和並著王渾這幾個光棍兒,董策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一律也分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外面覺得有些淒涼,想必時間一長也膈應得慌,心裡就覺得不舒坦了。一旦有這種想法,那麼張羅著娶一房娘子便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董策如此做,也未嘗沒有幫著他們成家立業的意思。
以他們的地位,再加上這一套很拿的出手的宅子,無論是娶一個流民的閨女,還是從別的地界兒迎娶,面子上那都是很過得去的。
“只是不知道,離開了這裡,以後可還能見到他麼?”
王氏心中忽然浮現出這麼一個念頭,她頓時便愣住了,然後臉上便是佈滿了驚慌失措。她使勁兒的晃著腦袋,咬著嘴唇,拳頭無意識的在空氣中砸著,似乎要把自己腦海中的這一絲情緒給驅逐出去。
不知為何,想到再也難以相見的時候,心裡竟有些酸楚不捨。
是因為什麼?是因為他說的那些霸道熱烈的話,還是因為他那熾熱的擁抱和好聞的男人的氣味兒?
“我可是有有夫之婦啊,是有丈夫的人,我怎麼能想著他念著他?”
家丁們要麼是在磐石堡當訓導官,要麼是在窯廠,或是在董策府上駐守,現如今安鄉墩中已經沒有董府的家丁了,王氏給家丁們做飯的差事,也早就沒了。而她和董毅英,也是好有一陣子沒見著了。
王氏並不知道現如今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