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醒著的,一時怔了怔。
“我是不是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這是她入院以來第一次問他孩子的事,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大而無神。
“別胡思亂想,我們會有孩子的。”喬楠四兩撥千斤的回答。
“是嗎?”田蜜笑了一下,不打算再繼續偽裝下去。“我不問你,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打算提孩子的事了?喬楠,從我在醫院看到你,我就希望你能夠對我說,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可是,我等來的是你要帶我去英國,昨天中午你還向我構築了以後在英國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可是你忘了最最重要的一點,你講了花草樹木,牛羊馬狗,恰好忘了提孩子,而這才是我真正想聽到的,沒有孩子我要那一堆不能說話的廢物做什麼?”
喬楠直到這一刻才知道他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越是害怕越是迴避的東西,她就越關心越要往上面想,他們就像不相容的兩極一樣,用錯了方向,到頭來他還是逃脫不了這一刻。
“你想多了,我們以後會有孩子的。”她想聽,他可以說給她聽,多少遍都可以。
田蜜彷彿中感覺再一次被人判了死刑,上一次是直接,這一次是間接。“喬楠,你不用再想著怎麼騙我,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上一次醫生就把什麼都告訴我了。”
田蜜從來都沒有想到她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對他說出來,她曾經想到過某一天他或許會知道,如果幸運的話,他們有了孩子,他也不用知道,可是現在她就這樣雲淡風輕的說了,好像聊著今天的天氣好不好一樣。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滑稽,嵌在身體裡的一根刺也會隨著時間腐爛,但是爛掉後卻再也不能□,除非拿把刀把整塊肉割了,然而就算忍得了割肉那一時之痛,刺扎進去那最初的痛卻永遠烙印在心頭,難以磨滅。
說出這句話的田蜜沒有想到,喬楠又何曾預料到,他以為她永遠都不會提起那一段經歷,可是現在她說了,他知道她不會只是說說這麼簡單。他等著,等著她再次粉碎他的渴望。
“喬楠,你留著一個連孩子都不能生的女人幹什麼?”
她到底還是想走,然而,除了這樣,她還能怎樣?真正等到了這一刻,喬楠開始害怕,越怕越慌,越找不到好的話,只能重複那句話。“我們會有孩子的。”
“我馬上就要到三十歲了。”田蜜的眼淚出來了,“我還能等幾年?上一次醫生說難孕,這一次他們是不是還是這樣說的?到了下一次他們還會這樣說,下下一次他們也能這樣說。”
“我不在乎有沒有孩子。”喬楠說出這句話後反倒鬆了一口氣,如果她只是在乎沒有孩子,他可以讓她知道他從來都不介意,她的擔心是多餘的。“田蜜,我有你就夠了,我只要你,我——”
她打斷他接下來的話。“我情願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喬楠一臉灰敗,頓時陷入最最狼狽不堪的境地,是啊,他怎麼能夠忘了她從來都沒有對他產生任何感情,從始至終,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在她面前,他就像一個跳樑小醜一樣。他和那岸邊暗戀著神女的樵夫有什麼不同?南有喬木——這四個字還是她告訴他的,可是她沒有說完接下來的話——不可求思!那麼久遠的往昔,彷彿就是一個轉身之間又再次回來了。他記得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記得她一切的喜好,不管是她不經意間提起的,還是他自己發現的,只要和她有關,他就像吸了鴉片犯了毒癮一樣,自然而然的記住了,然後想忘也忘不了。然而,這個女人,她卻把一切都忘記了,她甚至忘了他說過他永遠都不會換那隻手機號碼。
她居然想用一句話就抹煞他們之間的一切,他辛辛苦苦維持的一切。喬楠再次生出了一種恨,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又狠毒又自私,從來不會給他機會說出口,總是在他要不顧一切的向她靠近時,用力把他推得更遠。
以前她是不知道,她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現在她知道,她卻說,我情願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上一次他沒有留下她,然後在三年思念的煎熬中,他終於屈服,屈服於他心中唯一的想望中。
然而這一次是她自己回來的,她自己對他說,我不要走。現在她想走也要看他願不願意,他不是一塊抹布,她想要就抓在手裡,用完了就隨便一扔。他不可能每一次都讓她來決定他們兩個人的未來,不可能。
他一定要留下她,哪怕她再次堵住了所有的路。他可以同樣兩次被逼入絕境,但是他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她不給他路,他也要卯足了勁衝過去。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