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公子,你、你胡說什麼!姐姐待我手足情深,何來恨之入骨之說。”嘴裡這樣說著:心卻彷佛被人一刀刺入最脆弱的一處,是她始終抗拒不願面對的。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存心欺騙自己?”他望進她眸底,穿透那層脆弱的屏障,直探向她藏在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孤寂與悲傷。
“我……”她顯然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原已蒼白的臉色更加雪白透明。她愣望著他,不知該如何回應,否認嗎?他說的是事實呵,可她卻是百般不願承認。她們是至親姐妹啊,姐姐沒有理由恨她的,不是嗎?
唇瓣微微蠕動了下,她終於還是悄聲低語:“你……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蒼衣又是一笑,語氣卻透著不以為然的諷意。“二姑娘對大姑娘的孺慕之情既深且重,可大姑娘對二姑娘卻像是拋掉一個包袱累贅似,兩者有如天壤之別。”
他直接而傷人的話語令管玄歌無言以對,更令她感到唐突與意外。他與她不過初識,卻這般交淺言深;雖驚愕於他透徹的言語與觀察,但他針針見血的話卻也讓她萌生一股被冒犯的不悅感,她不需要,也不想旁人多事來戳破她刻意忽視的痛處。
“蒼公子,你……你太失禮了!”從來不曾動怒的她,微微慍惱地瞪視著他,心口卻因這一陣激動而隱隱抽痛著。
蒼衣收住笑意,黑眸冷冷與她對望。“你會覺得我失禮,是因為我說的全是事實吧?”
“你……”她瞠眼以對,卻是無法否認他的話,此刻胸口除了痛,還泛起t陣酸。這人為什麼要這麼逼她?他根本不像個大夫,仁慈的醫者絕不會像他如此咄咄逼人,硬要人刨開那血淋淋的傷口。
彷佛可以感應她內心所想,他冷冷地又道:“唯有認清事實,心方能不動不痛,命才會久長。”
管玄歌緊抿著唇與他對視良久,而後,匆匆起身,撇開臉澀然道:“我……先回房了。”
說完,急急欠身欲掠過他身旁,腳下方跨出一步,心口的絞痛卻猛地加劇,她不覺倒抽口氣,身子跟著微微一晃,眼看就要往後倒下,蒼衣及時探出手,勾住她腰間,將纖瘦的軀體攬入懷中。
霎那間,一股混合著青草、樹木與土壤的香氣鑽進管玄歌鼻間,這味道……好熟悉呵,記憶中,她彷佛聞過這樣的味道。
她的唇微微泛白,額間滲汗,卻仍強撐著抬起眼簾,一雙黑瞳瞬間映進她眼底;那瞳仁佔去眼睛的大部分,顏色黑如墨玉且清澈如鏡,只是……她彷佛看到了一抹碧綠的光芒掩映其中,如上等翠玉……
隨之,長睫眨動了數下,終於不支地垂閉。
望著她蒼白似雪、絕美卻幾無生氣的容顏,蒼衣不覺眉心微凝,他萬沒料到當年那個小女孩多年後會有這樣一張憂愁的臉。
看來,第一天就下猛藥似乎是不智之舉。
好陌生啊……這裡是哪裡?
暈暈沉沉中醒來,甫張眼,管玄歌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小姐,你終於醒了!”
一張秀嫩小臉立即湊上她眼前,圓圓的眼兒專注地瞅著她。她愣了一會,半晌,才想起眼前這張臉孔是誰。
“小翠……我怎麼了?”吃力地想撐起身子,一雙小手隨即伶俐地伸出,將她扶靠坐在床榻上。
“小姐,你已經昏睡了兩天,差點把我嚇壞了!”小翠神情惶恐地說著,她才剛被派任服侍小姐的工作,小姐若有個閃失,她怎擔待得起?
撫著微微刺痛的額,管玄歌漸漸想起自己昏厥前的一刻,是他……i那個名喚蒼衣的大夫……是他的一番話逼得她痼疾發作。
然而,她卻怪不得他,因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只是……她已自欺了這麼多年,要她承認姐姐恨她的事實就像要剝開她一層皮一樣,她寧願裝傻,寧願當作不知情。
“蒼公子人呢?”緩緩抬眸四顧,房裡不見那道高大的玄色身影。
“蒼大夫他在後頭灶房替小姐熬藥。”小翠回答。
聞言,微一驚愣。他是阿爹相托為她治病的大夫,熬藥這種事情怎勞他親自動手?才想開口詢問,小翠已開口接著往下說——
“原本煎藥是我的工作,但蒼大夫說這次給小姐開的藥方很特別,火候與時間必須拿捏得很準確,否則藥效全無。所以他讓我在這兒看著小姐,自己煎藥去。”
話剛說完,蒼衣正好端著藥碗推門進房。
“你醒了,正好,該喝藥了。”徐步踱近床榻邊,轉首望向小翠有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