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一種周圍人不能即刻領悟的風格。
在這裡居住的,是凌波鎮的幾個“高層”及嘉名的幾個大戶,據說這些人是在一次聚會上大談建功立業時不謀而合,一致認為要造屋就得造大屋,不僅要造大屋,還要造得標新立異。他們先是請本地的施工隊拿方案,方案累起一樓高,一張也沒年曆上的房子好看。後請鴻鵠市乃至巖霞市的施工隊拿方案,也不盡人意。再後來是凌波鎮年輕有為的鎮長鬍維賢目光遠大,勇於創新,建議跨省請施工隊。八十年代末的某一天,凌波鎮迎來了一支從深圳來的特別隊伍,一支高度專業化的施工隊,這中間有資深設計師、預算師、經驗豐富的工程監理師等等。後來的後來,房子造好了,胡鎮長一直低調,沒有為這片房子說過什麼話,並向圈內人坦陳了低調的原因。原因有三:一是他自己住在裡面,雖然是自己的血汗錢造的,但凌波鎮的老百姓還沒有這麼好的房子,自己住進去了,再張揚,影響不好;二是凌波中學已造多年,重新修葺的報告打了好多次,都因財政困難未批;三是造屋面積偏大,佔有了一部分農田,雖是經縣裡的領導批的,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胡鎮長不好意思,縣裡的個別領導給予了充分理解,在一次年終評優會議上,縣領導發了言:胡維賢年輕果敢,有膽量,有魄力,敢越陳腐,敢跳窠臼,在凌波鎮造了形象工程,很好,這代表了我們搞改革開放、奔小康的方向。
破敗不堪的凌波中學與精品紛呈的繁榮局面相比,頗為寒磣,別墅群代表了一種方向,凌波中學也代表了一種方向。雜草在磚縫裡萌芽,鳥雀在屋簷下築巢,農民在狹窄的操場上理草曬稻,這種景象所預示的方向,就教育來講,當然不可能光芒萬丈,不但不可能光芒萬丈,甚至是連晨曦中的一縷微光都看不到的。
韓綺梅來這讀初中時,校舍剛建,兩幢新的教學樓,寬敞響亮,窗明几淨,室內桌椅是新的,黑板用的是毛玻璃,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
眼前的凌波中學,冷清、破落。
韓綺梅說還是從蟠龍街走吧。
父親也說這條路灰塵太厚下次來看一樣。
母親減了幾分興致,停了腳步,喃喃地說,好吧,老頭子原來一直說凌波中學建得多好多好,如今也不成樣子了嘛!
父親沒吱聲。
話,比先前少了很多。
快到車站時,母親說天氣蠻悶的。
天邊的陰影在擴散。
父親說,悶,在漚雨吧。
客車到了。韓綺梅被人連推帶擠塞進了車。
客車開出很遠。韓綺梅回頭看,兩位老人還在灰塵中朝客車這邊巴望,幾縷白髮在風中晃盪,猶如幾截衰朽的樹根橫梗在韓綺梅的心裡。老人的身影越來越小,韓綺梅又感到交集在骨髓的茫茫的痛,還有找不到著落的悔。她想她應該可以做得更好,可以不要固執地隨性,可以更多地按老人的意願改變自己,可以多一些體貼,讓風燭殘年的老父老母,少些遺憾多些心安。可她不可能做得更好了。眼淚沒有斂得住,滾落下來,又怕車上的人見了奇怪,她偏過頭把淚水抹在袖管上。
韓綺梅7點30分到人事調配科,昨天見過的兩人還沒上班。
一個長相和聲音都十分嬌麗的留披肩發的女青年接待了韓綺梅。
眼看快到八點,韓綺梅惦記著田君未,忍不住問開介紹信的什麼時候到。披肩發說,你別急,八點半估計會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色漸漸陰暗,門外飄起了淺藍色的霧,下雨了。
披肩發全神貫注欣賞一疊照片,不時顧自發笑。
韓綺梅急得胃痛。田君未指定的見面點在鴻鵠江邊,離這還有一刻鐘左右的路,也不知他有沒有帶雨傘。
8點的鐘聲一過,韓綺梅立起身,說還是辦了其它事再來吧。
話音未落,只聽披肩發對著門外喊孫主任。
昨天見過的胖胖的女幹部著一身綠色大樹葉花樣的套裝從門外進來,對立在一旁的韓綺梅冷冷地瞟了一眼,取過毛巾擦拭了一下頭髮,轉臉問披肩發,小蔡,老黃到了嗎?
——還沒呢。您到得真早。
——不早一點,還能讓靈均縣的高階人才站這等?
這話,韓綺梅不知該接還是不該接。不接上一句,明明是在說自己,聽若罔聞,不禮貌;接上一句,又不知如何接才算恰當,這話明擺是在譏諷,接上一句,不等於承認自己就是高階人才,這樣一來,反給她們下面的譏諷做了湯料。韓綺梅不明白孫主任為何不高興,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