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湧,因為我知道險兒說的話代表了什麼,將會改變的又是什麼。對面位置上,小二爺一口又一口,毫無意識地往嘴裡灌著酒;地兒卻是臉色變化不定,胸膛起伏,激動之色形於言表。
“哐啷!”
小二爺正在往自己杯裡添酒的手一下不穩,酒瓶跌了下來,磕在面前的大理石臺面上,發出了清脆響聲,酒液四面噴出,濺溼了他胸膛上小小一片衣裳。
他卻不管不顧,一手扶住傾斜的酒杯,看著險兒說:
“胡欽也可以做啊。”
我的心隨著小二爺的話語,“噗通”一下,莫名其妙地懸了起來。我正了正身體,儘量掩飾著這種讓我有些發慌的感覺。
我看到險兒慢慢轉過了頭,看著我,眼中射出了一種極為奇怪的神色。我努力地辨識著這種神色背後的含義。
然後,我突然就意識到。
同情!
險兒眼裡面居然是一種巨大的同情。
我感到身體裡面某種東西在那一刻碎成了千百片。在這種痛苦中,我聽到險兒刻意顯出柔和的聲音傳來:
“胡欽,搞不了。一世都搞不了了。”
我再也無法剋制地拿起面前酒杯,一口飲下。
日期:2010…01…02 19:08:51
五
是的,我再也搞不了。
不知何時開始,我,已經是九鎮六帥名副其實的老大;我已經是九鎮十三鷹追隨左右的大哥。
我,已經永遠地背離了父母、外婆家人,以及自己曾經給予過自己的重重期望,種種未來。變成了一個從頭到尾的流子。
一個永遠也洗不白的黑道大哥。
那個被欺負的懦弱少年;那個想要好好讀書考大學的學生;那個一心想著和一位女孩廝守終身的情人;那個因為太調皮被外婆綁在家門口電線杆的孩子。
這一切一切都永遠也找不回來。
隱隱中,我聽到險兒繼續說著,殘酷而真實:
“而今之所以廖老闆也好,張總也好,都這麼抬我們。說白了就是因為胡欽沙,他們抬胡欽是為什麼?胡欽可以辦事啊!胡欽不能辦事了,還抬個什麼卵。手底下,這些人服哪個?胡欽是大哥啊!胡欽都不當大哥噠,我們還有什麼?他又還有什麼?還憑什麼搞個人去做生意?”
沒有人說話,很久很久。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小二爺緩緩看了地兒一眼,又看向險兒,似乎想要說什麼。險兒搶在他之前一步說:
“小二爺,你也莫想多噠。你就安安心心搞,你搞好噠,我們也是一樣滴。你和胡欽你們兩個一黑一白,兩面出頭,我們兄弟怎麼都不會倒。曉得吧?你莫七里八里,羅裡囉嗦。地兒搞不好,地兒的心太軟噠。場面的事,勾心鬥角,他應付不來。我就不要說得,老子一個通緝犯,你要我做生意,上臺面,你開雞吧玩笑。”
“話說回來,你們也曉得,不用我多說,我們幾兄弟,包括胡欽在內哪個比你小二爺做生意強些?你就是要做這行的料。”
每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但是,每個人也都明白了過來。
險兒說的是對的。
事到如今,我回想起來。
我們能夠從為老闆打工,在刀口上賺幾個血汗錢的流子變成市井傳說中我市最大的黑社會。
我想,就是從那天,險兒的口中說出這些話的一刻開始。
那天,他為我們定了型,我也為自己定了型。
一個心中早就明白,卻一直不曾、不忍、也不敢觸碰的型。
那天,我們一致決定不參合到三哥與老鼠之爭。雖然沒有感情,但是這最符合我們和跟著我們吃飯的那一大幫人的根本利益。
這個社會,如果沒有了利益,又哪裡來的感情。
搬坨子的事,最終決定交給了險兒。
我無法分身,這樣重要的事情,沒有了小二爺的聰明,也就只有險兒的果敢能夠擔當了。
對了,險兒還告訴我們。
他有一個朋友因為身份問題,不能和他一樣的坐飛機,只能坐火車,換汽車,長途輾轉,從內蒙到我市。
這個人將會在第二天的晚上到達。
險兒說這個人是他在外面唯一生死相依的兄弟,希望我們兄弟能夠一起去接一下。
我答應了他。
當時,我沒有想到的是。
這個男人會在之後極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