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祖一進來,院子裡的立刻都跟他打招呼,他對眾人點點頭,然後徑直越過眾人,來到姜婉白的身前,頗有些惆悵的道:“要是良瑾還在就不會弄成這樣了,老五這孩子,你沒教好。”
田良瑾,姜老太太過世的丈夫。說起他,整個田家村沒有一個不挑大拇指的。當初田良瑾白手起家,攢下良田百畝,蓋下瓦房大大小小九間,糧倉裡有吃不盡的糧食,錢袋子裡有花不完的銅錢,誰人不羨慕。
可惜,好人總是不償命,他在壯年就拋下了一家老小,而他死後,田家江河日下,竟然短短時間敗光了所有的家業。
姜婉白的記憶裡本來沒有田良瑾這個人,可是三叔祖一說,那記憶卻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湧了出來。
不由自主的,姜婉白的眼中蓄滿淚水,還是不由自主的,那眼淚就毫無徵兆的落了下來。
姜婉白用手擦了一下眼淚,有些愕然,不過瞬間,她就明白了,這是那位姜老太太的執念。她死後雖然將一切都留給了姜婉白,可是關於那個她深愛的人,她卻不願意分給姜婉白半點。
直到三叔祖提起,姜婉白才終於想起了那個人,並不受控制的落淚。
三叔祖見姜婉白哭,也長嘆了一聲,“良瑾去了,我自然要代他好好管教他的兒子。”說完,他回身對田老五喝道,“孽障,還不跪下!”
三叔祖這一聲,如同洪鐘一般,田老五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田家第一百四十七代孫田文義,欲賣子侄,是為不仁不義,偷盜家產,是為不忠,欲弒老母,是為不孝,似這等不忠、不仁不義、不孝之人,根本就不配做田家的後代。今田振方依據祖宗家法,鞭打田文義三十鞭,逐田文義出田家。
眾族人可有異議?”三叔祖高聲喝完,環視周圍。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起來,他們只知道田家老五想要賣田承玉的事,卻不知道還有這其他的事情。
姜婉白也有些詫異,她根本沒告訴三叔祖田老五差點殺死她的事,三叔祖怎麼知道的?難道,她將目光轉向跟在三叔祖身邊的田承玉身上,只見他小臉緊繃,一副臨危不懼的樣子。瞬間,她就覺的她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不過又一想,也不一定,那天三叔祖的兒媳陳氏也看見了她脖子上的掐痕,雖然當時她沒問,但如果真想知道,也不是什麼難事。
姜婉白在那裡亂七八糟的想著,田老五卻已經完全傻掉了,他從來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在莊戶人家看來,被逐出家族不能上族譜,那就是沒根的人,活著沒有依附,就連死了都不能進祖墳,只能當個孤魂野鬼,這讓他如何不怕。
“三叔祖……”田老五嘭的一聲磕在地上,“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逐出田家,求求你了。”
三叔祖定定的看了田老五一眼,那目光,似乎在看他,又好像透過他再看別的人,半晌,他高聲喝道:“眾族人,有無異議?”
“沒有。”“沒有。”答應聲此起彼伏。
“好,請祖宗家法。”他的話音一落,田文勇從人群中走出,小小的手上捧著一根看不出顏色滿是歲月痕跡的藤棍,一臉恭敬的遞給三叔祖。
三叔祖接過藤棍,對田老二道:“田文財,你大哥不在,就由你代為執行這族法。”說著,他將藤棍遞給田老二。
田老二恭恭敬敬的接過了藤棍,看向田老五。
“二哥,我錯了。”田老五眼淚汪汪的道。
田老二握緊了手中的藤棍,握的指節發紅,還是下不去手。與剛才拿著鋤頭打田老五不同,現在這幾十藤棍下去,他可就打斷了血肉親緣,再也沒有田老五這個弟弟了。
“文財,還不動手?”三叔祖催促著。
田老二扭頭求助的看向姜婉白,“娘……”
他這麼一叫,田老五也反應過來了,這裡若是還有一個人能救他,必是他娘。用膝蓋前行,他來到姜婉白身前,淚如雨下,“娘,我知道錯了。娘,你最疼我的不是嗎。
以前,無論我犯了什麼錯誤,你都會原諒我,現在,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姜婉白的眼淚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不過,這次還不是姜婉白自己想流的,還是姜老太太,她捨得不她最疼愛的小兒子,所以即使死了,連魂魄都不知道去了哪裡,還依然影響著姜婉白。
姜婉白感受到姜老太太的心意,也有些猶豫,她用的是姜老太太的身體,姜老太太對她算是大恩,那她是否應該稍退一步還了姜老太太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