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得十分亢奮,卻隔著餐桌,笑眯眯地向夢飛舉杯。
“就是,就是!修凡兄說的極是!”朱劍銘附和,一種說不出的高興、自在。
“崇霄兄只管吩咐,真的,真的,具體我來安排。”趙躍足夠機靈,全院的人都知道他是最會察言觀色、留邊縫角的。就是偶爾會“龍顏大怒”,倒是他人不壞,能說得上話的時候,總是儘可能地幫人忙。
“夢飛就做我們的旁聽生好了。說實在的,這樣的學生難得!”雷一鳴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是看著李崇霄的。
“這幫老生薑,藏得夠深的。他們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尚金堂猛然間又記起了那個四川醜八怪鄧一影,暗自嘀咕,酒杯始終握在手掌之中,目光卻是飄忽的、遊移的,他希望在一張一張的臉上捕捉到一點兒行情,關於人文學院的,還有關於自己倒黴的舉報信,只是枉然。
李崇霄話語不算多,倒是樂呵呵的。
服務生每端上一盤菜,便在餐桌的轉盤上旋轉一圈,算是展示,然後,便雙手捧開,分出七份,逐份擺在各位的面前。七八道菜過後,李崇霄便說:
“這種方式倒是衛生,就是不夠熱鬧,大餐桌的中間就是這麼一簇鮮花,單調得很。咱們國人聚餐,就是要看到十個盤、八個碟,見底的、不見低的,那才夠味!”
各位早已經習慣於李崇霄含沙射影的話語方式,似乎是聽出點兒他的意味來了,在隨聲附和的過程中,也不無謹慎的面部表情。
上了一道日式菜餚——天婦羅。大家都還在津津有味地品嚐的時候,聽得李崇霄低聲慢語:
“咱們可別輕易憎恨日本人。這個民族就像我們漢民族的映象。從前是漢民族對他們精神、文化的全面滲透,而後是他們對漢民族精神、文化的引領,非常弔詭!我們近現代的思想、理想、術語無不經由日本而進入中國。接著,又是日本對中國的鄙視、肆意踐踏。中、日之間的關係,實在弔詭!”
“精闢!深刻!”唐修凡亮開嗓門,“我就覺得中日之間有點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日本的空海法師。你說的,正是我想說的,但是,我永遠也說不出來,水平不夠。‘弔詭’,這個詞用得好,實在是用得好。”他臉上的笑容總是帶有脫俗的意味。
“來來來,我們一起敬李院長!”尚金堂起身舉杯。
大家坐定之後,尚金堂又接著說:
“我們有這麼一位大思想家在身邊,只要躲在他的影子裡就行了,還可以偷偷懶,少費點兒腦筋,跟著他,就對了!”
高等學府 第二十七章(7)
“同感,同感!真的,真的,金堂老兄,有句話應該怎麼說來著,哦——對了,對了——你就是能在對的時間說對的話做對的事情。”趙躍顯然是一舉兩得。
“你們誰也別攔著我,我得敬李院長三杯,連敬三杯。我三杯,李院長,您隨意。”雷一鳴果真連喝三杯,是個實在人。
“這回,你們知道我的苦衷了吧。在李院長的手下,我從來沒有自信過,珠玉在側,覺我形穢啊!他就是一個哲學天才!我沒什麼可想的了,就是跟著李院長。李院長,你不領導我都不行,你必須的,必須得領導我。你們看看,連他帶出的學生都這麼厲害!不服不行啊!人跟人,那是有差別的,差別大了去了。”朱劍銘做出無奈的表情,真誠的卻是略有醉意的。
“劍銘兄就是實在,是個實在人!”趙躍維護朱劍銘。
到了這個時候,夢飛才算是看出點兒道道來:
“原來他們都是在透過我恭維李老師,現在,接近尾聲,他們必須得點題,該畫龍點睛了!”她心裡這麼嘀咕,眼睛裡卻含著笑,笑得飄零,笑得孤單。散席的時候,尚金堂很紳士地走到夢飛的身邊,下意識地整理自己的衣領:
“真不知道,我們還是安徽老鄉呢!”說完,尚金堂抿嘴朝夢飛微微一笑,轉身快步走到前頭去了,給夢飛留了個背影。
尚金堂追到朱劍銘的身邊,小聲說:
“你覺得怪不怪,一看到夢飛,我就覺得自己衣冠不整。”
“看來,你在她跟前沒有自信,或者說,你自卑。呵呵,你沒發現嘛,李院長現在越來越注意穿著了。”朱劍銘輕聲快語。
“對對對。夢飛還真是與眾不同呵!”尚金堂連連點頭。大家都進了電梯,李崇霄回頭,卻不見夢飛從“伊甸園”裡出來。
“夢飛還在結賬,你們先走一步吧。”說著,他便撳鈕,關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