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顏只得肩並肩坐在走廊裡的長椅上等待。鍾源拿出紙筆,開始跟遲顏聊天。
從“感謝”開始,幾小時過去,兩個孤獨而戒備的靈魂在歪歪斜斜的文字傳遞中輕易的對對方敞開了心扉。
時隔多年後,遲顏回想起這段往事,也在思考為什麼當年的她會那麼輕易就信任和接納了鍾源,而鍾源又為什麼那麼輕易的信任和接納了自己。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他們是相遇在彼此人生中最不堪的一段歲月裡,於是很自然的便會產生一種惺惺相惜和同命相連的感覺。
遲顏記得,鍾源當時被醫生包紮成了半個木乃伊,整個臉幾乎就只露出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睛,他捏著筆的手活動起來很不方便,卻仍然緩慢而堅定的告訴她說:“那些有錢人把我當做玩物,我張著嘴想要呼救卻發不出聲音的樣子,反而令他們更覺得刺激和充滿快感。所以我恨他們,我恨那些仗勢欺人的有錢人。”
13歲的遲顏,15歲的鐘源,已經懂得了什麼叫“恨”。
遲顏恨肇事者的家人用強權威逼自己和父親直至絕境,而鍾源,則恨那些無恥的覬覦著他的身體,把他當做自己的玩物的紈絝子弟。這種恨意在遲顏和鍾源的心中埋藏了很多年,遲顏是直到那場車禍,經歷過生死浩劫之後,才將一切都徹底看淡。而鍾源,竟然仍舊沒有放下。
從被人玩弄,到玩弄別人,幾乎是一夜之間,鍾源完成了這樣從“可憐”到“可怕”的徹底轉變。遲顏從見到鍾源和時瀟瀟並肩而立的第一秒起,就知道時瀟瀟是鍾源的新一個“獵物”。獵身,獵心,玩弄過後再狠狠拋棄,這是鍾源報復計劃的固定套路。遲顏想要制止,卻欠缺底氣,想要揭穿,又狠不下心。她和鍾源之間有太多的羈絆,而她,又欠他太多。
過往與現實交錯糾葛,幫親還是幫理的選擇題就這樣無情的擺在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我在一步一步的給遲顏和時經緯之間埋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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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鍾源入住在遲顏家附近的如家酒店裡,安頓好一切時,已經是凌晨兩點,正是夜最深最重的時刻,天上散落著幾顆暗淡的疏星,月亮也只餘下一團模糊的黃白色光影。遲顏趴在窗欞上,仰著頭,輕聲說:“看來明天是個大風天。”
鍾源走到遲顏身邊,把她的身子板過來面對自己,用手語問:“你明天有事嗎?”
“明天休息,可是已經有別的安排了。”難得她和時經緯都有空閒,她自然要去他家陪他。
鍾源眼睛裡的光瞬間黯淡了下去,強笑了一下,繼續問道:“你說有事要問我,是什麼?”
遲顏選擇直接用語言表達,讓鍾源讀唇語,“自從車禍之後,我便總是在夢見一個人,我看不清他的臉,只是覺得他的目光很溫柔,笑容很熟悉。我在酒吧表演的時候,他就在吧檯旁邊站著看,而我飆車的時候,他好像也在場。但我卻想不起他是誰,甚至沒辦法去區別他到底只是我的幻想還是真的存在過。你記得這個人嗎?”
鍾源的目光冷冰冰的,“不記得。”
遲顏勾出一抹大大的極其欠扁的笑容:“我是不是從來沒告訴過你,你只要一說謊話一騙人,左邊眉毛就微微挑一下?”
鍾源彆扭的轉過身子,抗拒的躲出個老遠。
遲顏趁熱打鐵的撲過去,挽著鍾源的胳膊又晃又蕩的,“鍾源……”
鍾源是個極其矛盾而複雜的個體,善良與邪惡,單純與算計,坦誠與欺瞞,種種天差地遠的性格和行為卻會在他的身上神奇的達到共存與平衡。他可以面對自己的“獵物”比任何人都要心狠,狠到甚至對方為了他而自殺也不會有半分憐惜與愧疚,但卻會因為遲顏的幾聲軟綿綿的哀求就輕易的心軟和妥協。
鍾源的心漸漸開始鬆動。他的手原本已經抬了起來,那個被遲顏遺忘在時光深處的名字也馬上要呼之欲出了,卻在這時被門口傳來的急促而凌亂的門鈴聲生生打斷。
“我去開門,這麼晚了,誰啊……”遲顏扁扁嘴,走過去,把眼睛往貓眼上一貼。
擁擠在圓圓的小孔中的臉,帶著薰染的醉意,搖搖晃晃的,眼睛裡的怒火卻像是噴射出來的火舌一樣清晰而耀眼。
“是時瀟瀟。”遲顏猛倒吸一口冷氣。
饒是鍾源這樣鎮定內斂的人,也被這個答案嚇了一跳。
遲顏硬著頭皮把門開啟,時瀟瀟整個人便泰山壓頂似的撞進了她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