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很久不曾去想過往的事了,但偶爾……在某些夜晚,回憶會鑽著夜的縫隙而來。
飲口酒,讓那瓊液慢慢緩蝕自己,慢慢變得麻木,她放鬆地閉上眼,往後躺下,卻落入一雙手中。
“你喝太多了。”
她連眼都懶得睜。“霍大俠嗎?”
他沒應聲,讓她安躺在他懷中,腰背靠在他胸膛上,她連抗議都沒有,似乎真是醉了。
“這兒的蟲叫聲真大,吵得我睡不著。”她將雙手平貼在地,無意識地摩挲著青草。
“我不知道你會喝酒?”
她仍是笑著。“喝酒有什麼難,張嘴就能喝了,一回生,二回熟。”
他的嘆息聲拂過她的額頭,她輕笑著。“霍大俠不喝酒嗎?”
“偶爾。”他的手撫過她的臉。
“我也是偶爾。”她舒服地籲口氣。“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她提議。
“歸處在何方?”他順著她的話說。
她用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什麼,霍大俠又跟我打啞謎嗎?”
他低頭瞧著她酒紅的臉。“你連醉了也要喊我霍大俠嗎?”
她眨眨眼,吐口氣。“我沒醉。”
“是嗎?”
“我還可以喝一壺。”她的眼皮再次垂下。“我只是沒法……沒法動,我的腰好酸……我們已經長大了,你不能這樣抱我,是不是,我沒醉,我很清楚。”
他勾起嘴角。“那你答我一句,小時候你喊我什麼?”
“我喊你……”她倏地收口,而後笑道:“你故意要套我話。”她輕聲打個酒嗝。“我沒醉到那個地步。”
他的嘆息聲掠過她的頭頂。
他氣息中的無奈在她心中漾起一圈圈漣漪,她閉緊雙眼,假裝已醉得想睡。
遲疑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你還在意那個書生嗎?”
書生?白玉銀訝異地睜開眼。“什麼書生?”而後她恍然大悟。“你是說汪順維嗎?”
他的黑眸一黯。“你還在意他?”
“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你還在意?”他追問。
她嘆口氣。“我要在意什麼?”
他沒說話,只是陷入沉思,去年他在大漠待了半年以上,這是繼他十七歲闖蕩江湖後,離開她最久的一次,第一次他離開一年多,回來時她母親過世,自此以後她開始對他冷淡疏離,稱他霍大俠。
當時他便立誓再不犯同樣的錯,儘可能待在她身邊陪她,但很多事不是他能作主的,一年他總要離開個兩、三次,有時一個月,有時三個月,有時四個月,他不想再有遺憾發生,所以儘可能將離開的時間控制在半年內。
可去年在大漠還是讓一些事給絆住了,他整整離開了七個月,等他回來時才知道她曾與一名進京趕考的書生私訂終身,那男人說考取功名後回來娶她,沒想到真的中第後,卻毀約背信,娶了另一名朝廷重臣的千金。
“你為什麼突然提這件事?”白玉銀道,他從沒在她面前提過這件事。
“我不知道怎麼問,也怕你傷心。”他緩聲道。
她微愕。“那你為什麼現在又問。”
“你知道為什麼。”他輕輕撫過她的拇指。“我中了毒,不知還能活多久,而我不想再有遺憾。”
“你……”
“你也別再避開我。”他握緊她的手。
“我沒有避開你。”
他的黑眸熠熠閃動著。“是嗎?”
“我什麼時候避開過你,你哪次來我故意避而不見嗎?”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指的是你心理上的避開,你除了在我們之間拉出距離外,也不喜歡我說以前的事。”他直言道。
“你……”
“就連我小時候的名字,你也故意不提……”
“我沒有故意不提,只是覺得提了也沒什麼益處。”她抬眼望著星海,繼續說道:“小時候我喊你石頭,又臭又硬的石頭,你瞧,我現在不是說出來了嗎?可說了又怎麼樣,在我眼裡,你就是霍大俠,不再是石頭了。”
她嘆口氣。“至於以前的事……又何必念念不忘,不只是你,就連我爹,有許多事我也記不清了。”
她淡淡的話語,讓他擰下眉心,他轉過她的身子,盯著她的臉。“因為覺得痛苦才想淡忘嗎?”
她微微一笑。“沒那麼嚴重,只是想忘所以就慢慢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