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這句話每天我都會問自己無數遍,我是怎樣來到這世間?我為什麼活著?難道就是為了重複不斷變成別人的樣子嗎?”
他嘶啞叫聲中充滿了對自己的悲憫,讓小刀聽了都覺得心酸:“為了等到這一刻,我還得一次又一次變成別人的樣子。直到那時在這裡遇上了你,雖然受了重傷,可是誰也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開心。”
“魂眼識相,所以只有你才能幫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帶著自己的樣子去死。”影魔再次對著水中倒影開懷大笑起來:“不管別人怎麼看,我覺得值……”
“你知不知道我在什麼時候才最快樂?那就是每天清晨醒來睜開雙眼的一剎那,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身在何處。因為就算睡著時,也不知道我做的夢到底是誰的……”
“很好,很好……”心情劇烈激盪之下,影魔體內靈力消散傷口接連迸裂,鮮血汩汩流淌將前方那片水面都染成了淡紅色。接著他身子輕輕搖晃,臉朝下直挺挺栽倒在湖水之中。
影魔背部向上一動不動伏在湖邊,小刀可以感到他身上的氣息逐漸變得微弱,看來用不了多久,這名與靈逍紅楓宗結下深仇大恨的敵人就會溺死在自己面前。
望著他背上成片的燒灼痕跡和脖項上無數細小斑點,小刀猶豫片刻走近伸手,輕輕將影魔從湖水中拖了出來平放地上,此時他口鼻已無呼吸,身體也漸漸冰冷起來。
凝神注目,小刀突然發覺自己如在天兵城一般,看到了影魔腦海中深埋的許多情景。這讓他醒悟了原來只有在對方不加提防或是瀕死之際才會出現這種奇特現象。
“老子跟你們拼了……”老屠戶高喊著轉身要去拿那把斬肉刀,宇文棟和胡秀成面帶獰笑站立不動,旁邊兩名長老一個伸手拍向影魔,另一個縱身而起撲向老屠戶……
一蓬蓬雪白銀絲飛出,近距離穿透了萬花宗和赤柏城僅餘兩名長老的身體,兩人拼死還擊打中突然撲近的影魔胸腹處。宇文棟和胡秀成臉上同時變色,一個猛然躍起雙手噴出火焰,另一個閃身彈出數道黑色煙霧。
火焰毒粉結結實實罩在影魔身上,宇文棟和胡秀成正要近前對老屠戶痛下殺手,後面明明已經氣絕的自家長老卻雙雙撲起,牽線傀儡般帶著透體銀絲與兩人糾纏在一起。
烈火毒粉對銀絲操控下的兩名已死長老起不了任何作用,跟著無數銀絲驟然伸長刺中了宇文棟和胡秀成,淒厲慘呼聲中兩人全身浴血亡命遁去。
身上還冒著黑煙的影魔嘔血坐起,伸手從懷內取出一枚閃著潤澤光芒的仙元送入口中吞下,總算勉強壓制住足以致命的燒傷毒蝕……
幾人交手只有數息,從頭到尾也沒有什麼交談,但從影魔腦海中看到這一切的小刀還是可以感到那份驚心動魄。至少在那一刻,可以肯定他為了救下老屠戶以命相搏的決心半點也沒摻假。
此時影魔傷重將死,老屠戶就算知道這一切應該也不會責怪什麼。可是想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幕情景,小刀卻無法讓自己坐視不理,他心裡糾結一會兒終於俯下身去,將手掌貼在了影魔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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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二章 今時往日
“嗵嗵嗵……”數百個被點燃的火油桶從城牆上高高丟擲,在空中劃出道道黑煙後落下蓬然炸開,一團團烈焰升騰而起,到處都是野獸皮毛被燒灼後發出的焦糊味道。
本來火油桶在獸潮未近之時就應該提前丟擲,但華葉城這些修者開始就存了避重就輕的想法,直到確定獸潮有圍城之意才想起火攻。
身在火焰焚燒中的野獸不似平時那樣四散亂跑,反而嚎叫著拼命衝近,直至力竭倒在城牆下方。在滿天弩箭和火光中,下面的野獸屍堆已經越積越厚。
城牆上眾人視野內依然有無窮無盡的猛獸衝上,剛剛還連成大片的火焰防線眨眼間已一一熄滅,一些體形巨大的野豬蠻牛開始狂撞城門城牆。
“咚咚……”的沉悶聲響似是重錘敲擊在城上每個人的胸口,就連一直保持冷靜的梁城主都有些沉不住氣:“去幾個人,看看下面怎麼樣。”
幾名修者應聲掠下,不一會兒便折返回來:“城主放心,十幾萬斤的沙土袋還有木樁緊緊頂住,紋絲不動。”
站在足有二十餘丈的城牆上,望向在火焰和弩箭中接連翻倒抽搐的野獸,梁城主卻怎麼也不能平靜下來,他總覺得這次的獸潮與幾十年前所見情況相比大大不同。
他看著漸漸疊高的獸屍大聲號令:“不要再拋火油,將所有油桶推到城牆邊上。”又指了指下面轉身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