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走進洗手間,彎腰檢視起洗手盆上的龍頭。他來回擰了兩下,說:“果然滑絲了,不過不要緊,明天換個皮墊就行。但你今天晚上會沒有水用,怎麼辦?”
“沒關係,我寧願沒水用。”尚美心有餘悸地笑了一下,說:“謝謝你,蔣主任。”
“感謝得太早了,幹完活再謝吧。”蔣志祥脫下外衣,挽起袖子,拿著拖把和水桶進了客廳。“尚美,臥室你負責打掃吧,我來負責客廳和洗手間。”
“哎呀,不用不用,蔣主任,我自己打掃就行。”尚美大窘,趕緊衝上去,非常認真地推辭著。
蔣志祥指指表,“你看看,不想睡覺了?快乾活吧,別客氣了。”說完,不再理會尚美,低頭認真清理起地板上的水漬。
尚美頗為過意不去地站了一會兒,沒再推辭。她轉身進了臥室,像蔣志祥一樣挽起袖子,低頭默默幹起活兒來。
直到凌晨兩點,家裡的水才被徹底清理乾淨。看著煥然一新的屋子,尚美有種發自心底的感動。她說:“蔣主任,謝謝你。可是光說好像不行,要不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飯吧?”
“好啊。”蔣志祥一口應允:“我下週沒夜班,天天有空。”
尚美一愣,沒料到蔣志祥的態度會如此乾脆。她慌亂地連忙點頭,一迭聲地說:“好好,好啊,哪天?”
蔣志祥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說:“明天吧,要不就明天?”
“明天?”尚美趕緊稱是,結結巴巴地說:“行、行啊,就明、明天吧。”
蔣志祥依然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著看著突然大笑起來。他說:“尚美,怎麼了?和我吃頓飯那麼為難嗎?看你的模樣,簡直太痛苦了。算了,哄你玩呢。這麼點小事兒吃什麼飯?沒必要。再說了,”他止住笑,一本正經地說:“明天是週末,我得陪女兒,我一星期才能見她一次,挺想她的。”說著,蔣志祥穿上衣服準備告辭,出門一瞬間,他突然回頭問了一句:“尚美,你知道我離婚了吧?”
尚美懵懂地看著蔣志祥,一時有些語塞。她不明白蔣志祥的意思,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也不知道這句話自己該怎麼接、接下去說些什麼好。她呆愣愣地站在門口兒,費盡心思地揣摩著話裡的玄機和奧妙。站了一會兒,她突然笑了。她連忙叫住蔣志祥,恍然大悟地說:“知道了蔣主任,我知道你離婚的意思了。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明白的。”
“你明白?”蔣志祥的腳步戛然而止。他扭頭錯愕地看著尚美,久久說不出話。
八 柴門(1)
週一一大早,尚美就給蔣志祥打電話,問他晚上是否有空?“請你吃飯,真心的。”她故意說得很慢,想讓自己的邀請聽上去清晰而鄭重。蔣志祥笑著說:“算了吧,不是說了不用嗎?”
“不,必須吃,一定要吃才行。”
蔣志祥在話筒裡沉默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好吧,我去。不過我請你,給個面子。”兩人在電話裡你來我往推辭了一番,然後定下了晚上吃飯的時間和地點。
晚飯地點出乎尚美的預料,既非豪華奢侈的星級酒店,也不是想象中浪漫唯美的音樂餐廳,而是位於西部海邊的一家獨具特色的私家菜館。這家菜館沒字沒匾,從外面看不過是幢普通的二層別墅小樓,仔細觀察才會發現,門口門牌號碼兒底下掛有一塊小巧的黑木牌子,上面寫著兩個不大的篆體小字:柴門。
菜館老闆姓柴,是蔣志祥的多年好友,一個矮瘦白淨的上海男人,能說一口字正腔圓的標準普通話。菜館幾乎沒有門臉兒,所有客人均在主人自家的餐廳裡吃飯。餐廳也不大,二十幾個平米左右,陳設極其簡單:一張實木餐桌,六把配套餐椅,一個低櫃,用來擺放雜物和酒具,另有一個巨大的黑色衣架,可以懸掛大約十件左右的衣服。餐館每天只開門營業四個小時,從晚上六點到夜裡十點。十點之後準時打烊,絕不延時。飯菜也只開一桌,承接六到八位客人。菜式共十種,四涼五熱,還有一道自制點心,不賣,作為飯前零食免費贈送。
據說菜館之所以如此經營,一來因為柴家不是商人,並不以經商為主,開間餐館不過是為了讓家裡廚藝高超的老太太練練手藝、解解悶兒;二來柴家經濟尚可,生活富足,不需要靠老太太的辛苦打拼養活家人。況且,老太太年事已高,主要任務是休養生息,而不是天天在廚房裡聽鍋碗瓢盆交響曲。雖然如此,這家低調含蓄的私家菜館還是火了。菜品好,吃過的人口口相傳,沒吃過的人滿心向往。一時間,這家被稱作“柴門”的菜館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