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她想起了某年冬天的傍晚,年幼的自己因為和父親頂嘴被打了一記重重的耳光。那記耳光不僅讓她臉頰紅腫、嘴唇破裂,更導致了她的左耳從此失聰。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在心裡對父親埋下了深刻的怨恨,她深深厭惡那個整天眉頭緊鎖、暴躁寡言的男人。那記耳光,似乎將生命裡某些至關重要的東西突然打少了、打沒了。在那之後的很多年裡,在她成長的每一天每一個時刻,她的內心都如同一叢開在暗處的小花,寂寞卑微卻又頑強龐雜。不管表面多麼光鮮明媚,也不管生活事業多麼有條不紊,她的內心都是惶恐自卑、疑慮重重的。彷彿心的某處藏有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黑洞,在陰暗處閃爍著幽冥詭異的磷火,無時無刻不在吞噬著她的光熱、安全和快樂。她時常感覺孤獨,在人群中,在掌聲裡,在一個又一個男人溫暖熾熱的胸口上,她依然孤獨。
冷而漫長的孤獨。
直到有一天,直到她坐在盛夏的沙灘上,看著自己蹣跚學步的兒子跟在丈夫身後嬉戲;直到她幼小的兒子差點摔倒,而她和丈夫不約而同地衝上前去。兒子被兩人穩穩地託在手裡,一手一個摟著她和丈夫的脖子,軟軟的小嘴蹭著她的髮絲和耳垂:媽媽我愛你;一轉頭:爸爸我愛你。那一刻,她的眼淚突然決堤似的洶湧而下,把僵硬寒冷了多年的心剎那間泡得很軟很暖和。她終於明白,她心靈的某一部分已被留在童年那個冬天太長、太久了。它們保持著幼年的形狀被冷凍在那個夜晚,拒絕長大亦無法帶走,始終以最初的模樣倔強執著地等待著。而等待的,不過是一種最簡單、最天然,同時也是最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