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生有一撮鬍子的中年人無禮地先開了口,一手張開粗略地比了個高度。
“嘿!書生,有沒有見過一名年齡約莫十五、六歲的姑娘?大約這麼高,說話很清脆,走路蹦跳跳的。”
松吟想也沒想,率直地搖頭,目光坦然無塵。
另外一名漢子不耐煩地咕噥:“老劉,我早說沒有的。恩恩怎麼說都是個清清白白的閨女,哪會隨便跟個男人走?尤其——”他輕蔑地橫了蕭松吟一眼,也不在乎會不會得罪人,接著說道:“還是個酸不溜丟的書生,走啦!走啦!別淨在這兒浪費時間,二當家的還在前頭等咱們訊息呢!要誤了正事,咱們倆可扛不起!”說罷,雙腳一夾馬腹,順風揚起一陣漫天塵沙,飛也似的走了。
那名中年人揮去眼前的灰塵,對蕭松吟抱拳示禮,也急急馳走了。
馬車裡曉恩撥出一大口氣,講話的是劉大叔,他也是卜家寨裡難纏的人物之一,要不是一旁的安大伯向來性子急躁,只怕自己真個兒逃不過,說不定還會連累這書生無端被賞了一陣排頭。
她正慶幸著自己的好運道,冷不防那布幕被人拉開,白花花的陽光刺得她倏地閉上眼睛。曉恩勉強睜開一道縫兒,眯見那金光之中還有一雙深邃晶亮的眸子正凝視著她的臉。
“你還打算躲多久?”松吟說完話便放下布幕,不知為何,一陣酡紅竟刷上他的臉頰,見鬼了!不過是個落難的少年,他為何表現得像是自己理屈?
唉!他本來就不是會端架子的那種人嘛!難怪這孩子要當他無知了。這一路,他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把這孩子的身分問清楚再做打算,他可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曉恩垮下肩膀,逃過追捕的喜悅馬上蕩然無存。“你知道多久了?”她皺起眉頭。
看來這孩子比他還難過呢!松吟刻意忽略眼前那張同性的臉有多麼白皙,還有他的聲音有多清亮。
“你跳上車的時候。”他揮去這種怪異的感受,但……老天!這孩子長得真清秀!清秀得讓人無法忽略!閉上眼睛的時候還沒注意到,現在反而是他手足無措了。
松吟強展微笑,安撫這少年的不安,也鎮定自己的心情。
“那你為什麼不講?”曉恩有些懊惱,可惡!難怪阿爹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看來這個也不例外!搞不好……思及那種可能,曉恩跳了起來,火焰衝得比天還高!“說呀!你為什麼不講!你想賣了我是不是?”
“你怎麼……”他想喝止這孩子的沒大沒小,再仔細一想,也就算了。鄉野村夫,哪懂什麼禮數規矩?“我要真想賣了你,會先把你綁得牢牢地。我拿繩子捆了你嗎?做壞事的人不會對你這樣和顏悅色的,也不會多煮半鍋湯給你喝。”他兩手一攤,誠懇地對男孩笑了笑。“再說,我還沒跟你計較你溜上我車子的事,我這樣做還不夠厚道嗎?做人可不能太不講理喔!小兄弟,你說是不是?”
曉恩磨著牙,欲頂過去的粗話全被對方一個“理”字推得乾乾淨淨。其實人家說的也沒錯,而且剛才要不是他,自己還能站在這兒說話嗎?怕早不被劉大叔給揪走了。
“早講嘛!害人家得意個半死!”曉恩瞪著他半晌,低下頭問聲咕噥了兩句。
松吟見對方不吭聲,想著這孩子總算還講道理,如果要搭他的便車,他堅持這孩子非有點兒教養不可,而且,這男孩還欠他一個道歉。
“誤會了他人,難道沒什麼話要說嗎?”
“喂!我已經說了,你別得寸進尺喔!”她挑眉威脅地說。
面對這種毫無歉意的抱歉,向來好脾氣的松吟也惱了,這孩子……唉!
“算了!你想進城找工作是不是?我順道送你去吧!”他有些氣悶。
曉恩沒說話,松吟當他預設了。
“剛才你為什麼要怕?那兩個男人找的又不是你!”驅車上了路,他才出聲問道。
曉恩託著下巴,整個人無精打采,雖然車上這個位置舒服多了,可是她再也沒有心情看周遭的美景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找我?”她有一搭設一搭地頂回去。
看來應該原諒這孩子的粗魯無禮,窮苦人家總有—些難言的苦處,松吟惻隱之心又起,很同情地望了男孩一眼。唉!可憐,大概小時候生了怪病,腦筋燒壞了。人家明明說找的是姑娘,一個少年家湊什麼興?
“你叫什麼名字?”松吟不想回答那個愚蠢的問題,以免再次戳傷這男孩的自尊。
“曉……曉……”她想說,心思卻給書生的憐憫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