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辛夷,對不起。”何在淵說的很誠摯,但蘇辛夷早就沒了想聽的心思,擺擺手示意他走吧,頭也沒回便要往樓道里衝。
“蘇辛夷,幫我這一次,只有你能幫我了……”身後傳來何在淵虛弱無力的聲音,面對這般淒涼的哀求,蘇辛夷拒絕不了。
蘇辛夷的心太軟,儘管她已經給自己穿上了鐵皮銅甲,用鋼筋水泥去灌注那顆曾經傷透的心,但古人之語誠不欺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偽裝之下她的心依舊是軟的,易感動也易衝動。
蘇辛夷嘆口氣轉身,語氣卻是忍不住的犀利:“何在淵,你的苦衷你不肯說,我也就不問了。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宋雅麗這件事上你幫過我,這是事實。所以這次我就當還你的情,你的事一解決,我們馬上撇清關係,這朋友大概也沒做的必要了吧。”
她可以心軟答應幫忙,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在被欺瞞之後,還掏空心思的對人好。這樣無畏的付出,僅在年少時存在便好,那個時候的她無畏勇敢,還能傷得起,而現在那顆滿是傷痕的心已經脆弱得不堪一擊了。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站了良久,誰也沒有再說話,何在淵知道蘇辛夷看起來溫婉可人,但性子裡亦有剛烈的成分,此事一了他們是真的回不到以前朋友的位置了。
何在淵苦笑了一下,嘴角扯動像是扯線木偶般無奈:“謝謝你。”
“若是沒別的事,我就先上去了,祝你早日馬到功成。”蘇辛夷冷冰冰的說完,面無表情的掉頭就走。
從路燈的光亮裡過渡到樓道的黑暗中,蘇辛夷長長的吁了口氣,靠著樓道里破舊的牆,整個人脫力一般地依附著,蜷縮在黑暗裡會帶給她別樣的安全感。
總是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總是應承自己不願意面對的人,活著,好累好累!
恍然中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個人,以及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那是她遠走英國的一個月後,在英國東躲西藏了一個月,她終於聽到了從國內傳來的訊息,卻是他的父親,C城赫赫有名的緝毒警察蘇為天因公殉職。
那個時候她才18歲,一夕之間,唯一的親人就不在了,以後的日子要她獨自一人過活。沒有肩膀可供依靠,甚至連眼淚流了滿臉,也沒有一個人會為她擦,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徘徊,明天在哪光明在哪統統看不到。
收拾行囊回國,投奔那個她所愛同時也愛著她的人,彷彿是她惟一的出路。
再見面,短短一月,那個少年卻彷彿成熟了不少,一身挺括的西裝長身玉立,在酒會上與人交際應酬得體而優雅,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王子般高貴。
她高興極了,久旱的人終是等到了屬於她的甘霖一場。
可是近了她方才發現,期盼已久的那不是甘霖,而是砒霜,死了她的心,滅了她的情。
那張臉清俊精緻依舊,黑如點墨的眼冷冷的盯著她,嘴裡吐出的話似凌遲極刑,一片一片切割著她的肉體。
他說:“蘇辛夷,你想走便走,想來便來,你把我葉縉南當什麼了?”
他說:“蘇辛夷,你就傻吧,我不過玩玩你,你還當真了麼!”
他說:“蘇辛夷,我根本不愛你,你走吧,別再纏著我了,我已經有了更好的玩具。“
他說:“…………“
他還說了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準備好的解釋,醞釀好的情緒,統統煙消雲散了,只留腦海中空白一片,彷彿是夏日六月驚雷之後的瞬時呆滯。
她可以說什麼呢?她又該說什麼呢?
她可以說之所以遠走英國,是因為父親的緝毒事業惹怒了C城黑社會的大佬,為了逃避黑手保命所以她逃了;她該說她一直愛著他,年少的愛不一定輕狂,至少她的愛是真摯厚重的存在;她還要說,難道區區一月就可以抵消他們兩年的感情嗎,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偽的演戲嗎,難道他就不曾給過一絲真心嗎?
想要說的很多很多,可是蘇辛夷卻覺得喉嚨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死死地攥住,只得無奈哽咽,卻發不出一字一詞。
其實心裡明鏡般清明,說了又能怎樣,事實擺在這兒,一切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以前他們剛在一起時,滿校園的人都不信,她是地底的一條蚯蚓,醜醜地爬著,而他是那九天之上遨遊的鯤鵬,瀟灑地飛翔,本就是不相干的存在,何苦要磨盡了彼此的稜角擁抱呢。
又或許擁抱只是為了在冬天取暖,如今到了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時節,也就不再需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