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說:“裘翼山,我真傻,我早該想到,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你解不了的毒……”
“玉傾……”
她冷冷地笑笑,“瑤池之水,如果我猜錯,是你取的名字吧?”
裘翼山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動,無言地閉上眼睛。
在這生死之際,他忽然想起了他們初見的場景,天池之水升騰著暖暖的霧氣,傳說,那是瑤池之水貪戀紅塵灑落人間,年輕男女同時被水濺到,他們就會一生相愛,一生幸福。
三十枚雪花釘射過來,濺起點點水花,他便在那飛濺的水花中見到了她,從此中了人間至毒,至死不悔。
……
“夜梟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為他們製毒?”
“……”
“為什麼不回答我?!”她揮劍,劍鋒落在他的頸間,忽然一轉,刺穿了他的右腿。
他咬著牙,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顫抖的劍尖上的鮮血凝聚,滴落在地上,像是盛開在天池的鳶尾花,紅得絕豔。
眼淚流出她悲傷的眼,她舉起劍,抵在他咽喉處。
倏然間,她聽見女兒的哭聲,她下意識順著聲音看了一眼女兒的房間,就是這短短的一個失神,一團黑影驀地一閃,帶走了受傷的裘翼山。
從此,她找遍了每一個他可能去的地方,再也沒有找到他,也沒有關於他的任何訊息。有時候,她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她再也不可能見到他。每次這麼想著,她的心裡沒有絲毫報仇雪恨的快感,心中全都是絕望。
所以,她寧願相信他還活著。
……
十五年的尋找,漫長得像是過了幾輩子。
就在尉遲玉傾幾乎想要放棄尋找的時候,宇文楚天出現了,她不認得他是誰,可她認出了他隨身攜帶的銀針,纖細如發,那是裘翼山慣用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一路跟著宇文楚天,便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相隔十五年,她與他相對而立,隔著仇恨和訴不盡愛恨,兩個人無言以對。
不知過了多久,尉遲玉傾笑了,歲月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痕跡,她的笑容卻還是像天池初見一樣絕豔。
裘翼山深吸了口氣,輕聲喚道,“玉傾。”
“十五年沒見了,你好嗎?”她的態度溫和得讓他特別意外,忙點頭,“還好!”
“雪洛十六歲了,”她嘴角含著笑,眼底閃動著淚光:“她經常問我,爹爹去了哪?什麼時候能回家?她還給你縫了雙新鞋子,藍色的,你最喜歡的顏色。”
“我……我能見她一面嗎?”他顫聲問。
她點頭,“今天有空嗎?回家吃頓飯吧,雪洛看見你回去一定很高興。”
宇文楚天從來沒見過裘翼山如此高興過,他拖著一條跛了的腿,在街上買了好多的東西,有精美的衣服,有唯美的首飾,還有天香樓的芙蓉糕。
然後,他們跟著尉遲玉傾去了蒼梧山,那一片靜謐的青山綠水間,有一處木屋。木屋前站著一個女孩兒,一身素白的衣裙。
那時宇文楚天第一次見到雪落。
雪洛,人如其名,如站著雪中的洛神,輕音軟語,恍若仙女般玲瓏剔透,她的肌膚純如白雪,恍如透明,那日在山巔,她吹著玉笛,有幾隻蝴蝶在她身旁縈繞,那一顰一笑,和柔和的目光,竟有幾分和小塵相似。
宇文楚天有一瞬的恍惚,怔怔的看著吹笛的雪洛。
“雪洛,你就是雪洛?”裘翼山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臉,又有些猶豫。
雪洛立刻認出他來,“爹爹?你回來了?我是雪洛,我是你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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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簡單的家常便飯,裘翼山吃得特別愉悅,一頓飯都在笑,看著女兒時笑得滿足,看著妻子,笑得滿眼柔情。
尉遲玉傾為他斟滿了一杯酒,“喝一杯吧。”
他端起酒杯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最終什麼都沒說,一飲而盡。
愛與恨,一切盡在不言中。
吃過了飯,裘翼山便起身,匆匆告辭。
雪洛拉住他,求他留在蒼梧山住些日子,但是他堅持說要陪著宇文楚天去尋找落塵的下落,他還說:這麼多年,他沒有盡到一個當父親的責任,希望雪洛能夠原諒他。等他辦完了事,他一定回來陪她,以後都不離開了。他們一家人,以後都不分開了。
雪洛笑著點頭,囑咐他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