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樂突然覺得,自己就這樣轉身走開,實在有些絕情。
“你讓我不想離開。”這是發自她內心的實話,很真、很真的實話。
或許是夜色太美、他的眸太過真摯,所謂的矜持發揮不了作用,她只想真切地說出心裡話。
歐陽霖笑了,就是因為她這樣真誠坦率的反應,才讓他更加欣賞她。
“我也不想讓你離開,只是……”短暫的愛情並不適合彼此。
王語樂點點頭,雖然他沒有將話說完,但他的心思她早已心知肚明。
離開或許有遺憾,但是知道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有個男人這麼懂她、理解她,這也是件相當難得的事了。
“過來。”她對他勾勾手指,神情像是個頑皮的小孩。
歐陽霖扯出一抹淡笑,聽話地微彎下身,由著她在自己頰上輕輕印上一吻。
清雅淡香撲鼻而來,尤其感覺到她的唇正印在他頰上,歐陽霖心神一蕩,漏跳了好幾拍。
兩人對視,彼此眼中皆有不捨,卻不得不說再見。
這一次,王語樂不再留戀,她揮揮手,將肩上屬於他的味道攬緊,轉身離開。
她還是能感覺到,有一雙火般灼熱的黑眸,始終牢牢注視她的背影,直到她上了車、直到她隔著窗戶,看見他挺直的身軀,慢慢消失在無邊夜色裡……
第三章
在法國知名香檳產區“第戎”,擁有佔地約十公頃的葡萄園,並不算是太特別的事。放眼望去四周盡是綠油油的葡萄園,園中還座落幾間紅頂小屋,看來格外顯眼,別有一番風情景緻。此刻的葡萄園裡,幾個辛勤工作的酒農正在細心照料葡萄藤,為釀造下一季的鮮醇美酒做好準備。
鄉村小巷間車輛極少,除了幾輛葡萄園專用的車子來回穿梭外,田野間始終透著幾分靜謐的氣息。
距離葡萄園約莫一公里處,有個年代久遠的城堡,以堅固大石堆砌而成的基座看來結實又穩固。初陽照射,拉出了長長的影子,更顯其外觀的雄偉氣派。
隔著四方石塊砌成的窗,初陽射入暖暖的陽光,讓長年只有十度低溫的第戎地區,添了一絲暖意。
四方石窗邊,初陽先照到一雙修長的腿,然後是一件洗白的牛仔褲,勁瘦的腰腹上,是寬闊敞露的結實胸膛——歐陽霖站在窗邊,凝視著遠方。
窗外觸目所及,皆是他的心血結晶,是他榮耀、引以為傲的葡萄園。每一年這裡都能提供上好的葡萄——賣相圓潤飽滿,色澤深紫,滋味則是果香四溢、偶帶花香,總能做出最頂級的香檳,成為政商名流的最愛。
每當他心情煩悶時,只要凝望這一片綠油油的生命,就能覺得人生海闊天空。但這幾天是怎麼著?他最引以為傲的葡萄園,卻再也不能賦予他歡樂與活力。
古老城堡前,有個石頭砌成的小方屋;空地前的大樹下,有四、五位中年禿頭的大肚村民,都是他聘請來的酒農,他們正坐在樹下小酌。
歐陽霖沒有多想,他收回長腳,決定加入他們,沒有幾分鐘的時間,他已經來到了空地樹下。
時間約莫早上八點,正值眾人享用早餐的時刻,這幾位紅著鼻頭的酒農,卻似乎已經酒過三旬,嘻哈的笑聲,在寂靜的葡萄園間顯得格外明顯。他們面前放著瓶喝了一半、沒有卷標的葡萄酒,以及沒吃完的沙拉與醃橄欖。
歐陽霖帶著比陽光更燦爛的笑容坐下來,一旁的酒農隨即倒了一杯酒擺在他面前,被太陽烘紅的臉,還比不上因酒精而紅透的鼻尖。
“這是第幾瓶酒啦?”歐陽霖輕啜一口,習慣性地在心裡評比著,這有點酸澀的口感嚐起來並不好,是酒廠裡被打下來的瑕疵品。不過,也只有這種酒,才能讓這群酒鬼們一瓶接一瓶的喝,才不會心疼,覺得香檳被糟蹋掉了。
幾個紅鼻子酒農不約而同地呵呵大笑,知道這個僱主從來不管他們喝酒的事,只要不誤了正事,喝酒休息都是能允許的。
“心情不好啊﹖渥克。”其中一人喊著歐陽霖的英文名,操著不甚流利的英文問他。
歐陽霖望了酒農一眼,黑眸中閃過淡淡的情緒,說不出是什麼,那感覺連他自己也無法釐清。
這情緒打從他離開圓形劇場之後就開始發酵,不若香檳愈陳愈香,反倒是愈來愈苦、愈來愈酸澀,像是走了味的酸酒。只是他搞不懂,心裡頭的酸是因為酒的溫度不對,還是因為……人不對﹖
語樂……那個勾起他莫名情緒的女人,也是這幾天令他心緒不定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