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呆太久,怕我會崩潰。
我說我神經沒那麼脆弱,他還是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安慰我。告訴我他的病情好轉了很多,目前沒有惡化的跡象,讓我
儘管放心。
接著他又詳細地向我解釋了一個又一個醫學名詞,還把常用的藥拿出來給我看。
儘管如此,我還是度過了兩個不眠之夜。
我怕瀝川死在我懷裡,比他活著離開 還要怕。
從那天起,瀝川開始叫我honey。
我們開啟的第二個包裹裡裝滿了瀝川的衣物。整套的西裝,領帶,襯衣,T恤,牛仔褲,鞋子,內衣……襪子。我猜想,可能
是霽川和Rene將瀝川的衣櫃倒了個兒,裡面有什麼東西也不細看,一股腦兒地都塞進這個足有小型冰箱那麼大的紙盒裡。
衣物全部掏出來,堆了滿滿一床。
“瀝川,”我嘆氣:“中國是個紡織大國,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哥還要給你寄衣服,這裡又不是買不到。”
“紡織大國?我怎麼不知道?”
“絲綢之路你總該知道吧?”
他頓了頓說:“Honey;我不隨便買衣服的。”
“那還買了這麼多——”
“我向來買一件是一件。這裡每一件衣服都很合身,有一大半是量身訂做的。特別是褲子。”
他掏出一條牛仔褲:“你看,這樣的牛仔褲你就買不到。”他穿上給我看,果然合身。右側的褲腿被裁縫齊根剪掉了,
沿著身體的形狀妥帖地縫好。
“這也不難,難道昆明就沒有裁縫了嗎?”
“昆明有裁縫,不過我不喜歡被人家量身體。”
真古怪,我笑了:“這麼說,寄這些衣服過來是你的注意?”
“對。”瀝川雙眸炯炯地看著我,“我只穿自己選的衣服,以及我的裁縫幫我做的衣服。Periond。”
每當他被我問的不耐煩了,就喜歡用這個詞:Periond。句號。
“呵,還說你沒有少爺脾氣……你個小資。”
十年來我並沒有和瀝川共同生活過很長時間。我們住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一個月,住的都是設施完善的高階賓館
或豪華公寓。
我們從沒住過這種黑暗陳舊,樓道骯髒的老式樓房。
瀝川到這裡的頭一天就開始做清潔。每天都要洗碗,洗鍋,洗鍋蓋,連醬油瓶也不放過。然後擦桌子,拖地板,洗馬桶,
倒垃圾。我戲稱他為“清掃狂”。他說德語裡真有這個詞,叫“Putzteufel”(清掃魔鬼)。瀝川還將清潔的範圍擴大到一樓
的整個樓道,受到左鄰右舍的一致好評。
瀝川有著令人驚訝的平衡能力。他可以長時間地站得筆直,昂首挺胸,一動不動,如果不看下身,你甚至猜不出他只有
一條腿。瀝川說,他是滑雪高手,差點被教練慫恿著參加殘運會。但當時他一心一意想當建築師,就放棄了。
說到這裡我問他:“你不是學經濟學的麼?為什麼又轉行了?”
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哥哥。”
“因為你哥哥?”
“手術後,他擔心我在大學裡不能照顧自己,決定轉校到芝加哥。芝大也有建築系,只是不如哈佛。我想了想,
與其他轉校不如我轉校。我就去了哈佛。”
“啊……哈佛!”我想起了那個著名的電影《愛情的故事》,“有沒有追過女孩子?”
“頭幾年我幾乎不參加社交活動,”他說,“學業很重,壓得人喘不過氣。我日日學習到凌晨。”
“要這樣拼命嗎?”
“我爸曾在那個系執教,不想太丟他的臉。”
“唉,瀝川,瞧你這經歷,怎麼說也是一部勵志小說啊。”
他擰我的耳朵。
將臥室裡唯一的一個五斗櫃騰出來,我把我的衣服都塞進了紙盒。
瀝川攔住我:“噯,我不是這個意思嘛。”
“你的衣服這麼貴,得小心存放。我的衣服都很便宜,隨便塞哪裡都可以。”
“不行,一人一半,要不我明天再去買個衣櫃。”
“別買了,房子太小裝不下。那就一人一半吧。”
我們坐在床上,花了一個多小時將每件衣服疊成很小的一塊,一點一點地塞進抽屜裡。
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