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恰好姨媽一家來看她,獨獨小侄子缺席,表嫂嘆氣,“今晚吃飯後,說是胃不舒服,想嘔吐,我就沒讓他來,馬上回去時候要買點藥給他,實在不行還要去看急診。”
沈媽媽很有感觸,“嘔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對了,怎麼不去看看中醫。”然後又似乎想起什麼,“我家有很多這種藥方子,我讓凡凡拿給你們看看。”
沈惜凡奇怪,“我啥時候看了很多中醫,不過是一個失眠一個發燒。”
沈媽媽解釋,“哎——不就那本書裡夾著一疊藥方子,前幾天一個人遞過來的,說是借你的書,我後來翻翻裡面夾了不少藥方,心想可能是你的,就隨便給你丟書架上了。”
沈惜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等等,我去找找!”
那本中藥書裡,夾著厚厚的一疊藥方,被她粗心的堆在一摞參考書,要是沒有沈媽媽提醒她一定會錯過。
她一張一張的翻看,上面都仔細的做了標記,“感冒”、“外感發熱”、“咳嗽”、“胃痛”、“嘔吐”、“虛勞”、“頭痛”,最下角是醫師的簽名:何蘇葉。
只有處方,沒有別的字條,她翻遍了所有的書頁,都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她心急火燎的跑到客廳問沈媽媽,“這本書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沈媽媽接過她的藥方,頭也不抬,“五天前吧,那時候你去你外婆家,我事後也忘了告訴你,人老了這記性也不行了——呀,就是這個,治嘔吐泛酸的。”
沈惜凡湊去看,念出來,“突然嘔吐,伴有發熱惡寒,頭身疼痛——藿香正氣散;嘔吐酸腐,噯氣厭食——保和丸;嘔吐吞酸,胸脅脹滿——四逆散合半夏厚朴湯。”
沈媽媽狡黠的笑,“這個小夥子是醫生?長的可一點都不像,你哪認識的那麼帥的人,你和他什麼關係?”
她支吾不成句子,“沒,沒關係,朋友而已。”
沈惜凡說完後心跳的厲害,差一點就把持不住,她不住的問自己,他到底這樣做,這樣悉心的關照自己,不動聲色,難道——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進腦海,這個認知讓她不住的顫抖,既害怕又興奮。
表嫂看了方子,“要不我先去小區的藥店裡抓藥,晚了就關門了。”
沈惜凡一個激靈,跳起來,“我去,我去,這裡我熟悉,還是我去好了。”
又是一陣推脫,沈爸爸出來解圍,“讓凡凡去吧,她最近沒事窩在家裡,都長胖了。”
走過多少遍的路,和他一起並肩回家,走到小區湖心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她從不會回頭看何蘇葉的背影,或許是她以前真的很遲鈍,更確切的說是,一葉障目。
不知不覺,何蘇葉走進她的生活。對她來說,他是妙手仁心的醫生,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她慶幸一輩子能夠遇見這樣一個人,卻從沒考慮過他們之間的關係。
或是自己對他的感覺——因為太習慣一個人陪在身邊,總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她看了半夏之後才失望,褐色的球狀物,一點都不像以往看到的,要不是葉,要不是莖,這個圓圓的是什麼。
最後還是藥劑師看到她不信任的眼神解釋道,“這是法半夏,制半夏是用塊莖的。”
何蘇葉以前就說過她千萬不能以貌取物,中藥看上去不起眼,功效極大,只是她覺得枉費了那麼好聽的名字。
半夏——就應該就是這樣,吹著電風扇就不覺得熱,早晚涼,冰淇淋剛上市,水果蔬菜在悄悄的換季,溫情的,脈脈的,就像中醫裡面這樣定義半夏:辛,溫。
看著藥劑師嫻熟的抓著藥,她抿起嘴偷偷笑,何蘇葉,用什麼來形容你呢。
最後還是忍不住轉到了他家樓下,明明知道他不在,還是一個人站在樓下,傻傻的望了好一會。
以前他窗臺橘色的燈光會穿過濃濃的黑夜,暈染出一片溫馨,她每次來都會看見,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她會有種被等待的錯覺。
原來,他已經等了她太久了。
可是現在,漆黑的一片,她心裡徒然被牽出了一種情緒叫思念。不是沒有害過相思,不是沒有過睹物思人,只是,從來沒有一次想念像這樣突然、措手不及。
像一個頭等的大獎砸在腦袋上,暈乎乎的,晚上會興奮的睡不著覺,半夜醒了還得確認那個獎沒有被人搶走。
沈惜凡提著中藥袋子傻傻的笑著,心裡又不住的悱惻,會不會是我自作多情,何蘇葉看起來一直很好、很和氣的樣子,自己究竟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