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緋坐在對面,一直在觀察著晉王的一舉一動,他每個表情變化都令她心口一緊,她看到晉王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坐姿也稍微有些變化,而且他還不動聲色地端起了酒樽。
是發現異常了還是她多心了?宋緋微微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後背早被冷汗浸溼,冷風捲著碎雪刮過來,凍得她瑟瑟顫抖。
她呵著手,有些事突然想明白了,晉王不是長在深宮中養尊處優的君王,少年時在秦國為質子,整整八年所經歷的遠比她所想要多得多,剛才他說在雪地裡被人刺殺的事大概只是冰山一角,遠不能窺其全貌。
她在晉國幾個月,經歷了許多,心思極為敏感,那麼晉王的心思肯定也很敏感,而且有過被刺殺的經驗,他不可能毫無察覺。她心裡踟躕,到底該怎麼辦?
這時,範忌彎下腰來,緩緩將食簋放在食案的正中間,然後揭開蓋子,積攢的熱氣噴薄而出,白色的水汽升騰到半空中,眼前視線都變得模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圖窮匕首見,宋緋看見雪亮的刀芒微閃,她一個激靈,猛然朝晉王撲過去,晉王防著這頭,倒沒想到宋緋會突然撲過來,她的牙齒磕到他的下巴,他一個措手不及,手裡的酒樽脫手拋了出去,酒液在半空中灑下來。兩人離得這樣近,鼻尖幾乎碰到一起,呼吸交纏。
緊要關頭,宋緋哪有心思尷尬,空中響起細微的破空之聲,刀鋒攜著凌厲之勢插入後肩,硃紅的血在雪中綻放。
天地間寂然無聲,遠處枝頭紅梅被風吹落,打著旋無聲地落在冰雪上,妖嬈綻放。
宋緋有一瞬間疼得不能呼吸,恍惚中瞧見離晉王最近的兩個侍衛衝上前來,緊接著是韓雲起,他提劍衝過來,一腳踢開範忌……然後亭外的侍衛蜂擁而來,團團將範忌圍住。
宋緋疼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怕被人看見,忙埋入晉王懷中悄悄蹭乾眼淚,他的裘衣本就被微雪浸溼,貼在臉上冰涼入骨,她疼得噝噝抽氣,她看不到身後,不過猜想匕首刺得很深,蒼白的唇角抿出一絲苦澀的笑,不過幸好不是要害。
耳邊鏗鏘之聲不絕於耳,宋緋想抬頭,臉頰不經意擦過晉王的臉,他那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神令她害怕。慌忙垂下了頭。
晉王雙手圈著他,怕碰到他的傷處,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宋緋使不上勁,頭靠著他的肩,全身的重心都移到他身上,她神智不清,感到一溫熱的手掌貼上她冰涼的臉頰,他在耳邊問:“世子還好吧?”聲調輕柔了許多。
背部一陣灼痛感,宋緋看不清他的神色,緩緩搖了搖頭,聲音裡忍不住帶了哭腔:“不好,我要死了。”
晉王沒有說話,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冷靜地吩咐王宗印:“先傳醫師。”
王宗印忙跑著去叫醫師去了,由於太受刺激,慌里慌張還滑了一跤。
神智漸漸抽離腦海,宋緋快要撐不住,隱約又聽到侍衛稟告說:“陛下,韓侍衛太過激動,一劍將刺客刺死了,沒能留住活口。”她這才放心地昏過去。
第32章 焉知非福
宋緋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耳邊聽著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她竭力抓住一絲意識;隱約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坐在床邊,他垂著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似乎是……晉王。
他輕聲說:“張嘴。”
宋緋下意識地張開;一塊卷好的棉布塞入嘴中,她嗚了聲;他說:“忍著,你肩上的匕首必須得□□。”
宋緋含糊應著,將頭埋入枕間。慢慢地感覺到有一雙手緩緩握住了那把匕首;她禁不住顫了顫。
寢室裡一下子靜下來;宋緋疼得冷汗直冒;咬牙道:“拔吧,我做好準備了……啊!”殷紅的血濺到手背上,宋緋瞪大了眼,良久長長地吐出口氣,發出輕不可聞的泣聲來,眼一閉,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宋緋被一連串的哀嚎聲驚醒,她費力地抬眼看去,隔著屏風,只見李管事被兩個侍衛按在地上。
王宗印也跪在一旁,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真是嘴賤,剛才竟然在晉王面前誇那刺客廚藝好,好像故意引晉王接見那刺客似的,晉王能不多心麼?他悔得腸子都青了。
手指在案頭敲了敲,晉王緩聲問:“你們誰先來說?”
李管事半張臉貼在地上,他疼得冷汗直冒:“陛下,臣無辜的,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晉王還未開口,王宗印怒目相視,斥道:“人是你引薦過來的,你能不知道他什麼來歷?”
王宗印是晉王的心腹,晉王倒沒有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