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幕府來到自己的院子時,立馬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僕人們一個個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下。
她沒在意,讓人沏了壺竹葉茶,她最喜歡的是竹葉茶,尖細狹長的茶葉筆直的沉澱在杯底,呈卷舒狀慢慢伸展開來,只幾片便能將清澈的白開水染綠,屬於竹葉茶特有的清香在空氣中漫開。
今日為她泡茶的僕人不知怎麼地竟然拿錯了茶葉,她雷霆大怒,下人亂忙跪地求饒。
“對不起夫人,對不起夫人,剛剛奴婢想了點心事才,才拿錯了茶葉,請夫人不要責罰奴婢。”
她氣的一口氣堵在心口,色厲內斂:“你剛剛在想什麼?!”
奴婢緘默,不敢說,最終在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問下才開口:“老……老爺在您回來之前讓我們……讓我們把他鎖在閣樓裡了。”
她身子一軟,跌坐在椅子上,剛剛的那股怒氣繼而轉向了恐懼,其中又夾雜了悲哀,良久,她笑得淒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哆哆嗦嗦的問:“他……他是怎麼發現的?”
下人小心翼翼的望了她一眼,又很快地低下頭道:“老爺突然興起要唱戲,所……所以……”
她閉眼深吸一口氣,眼淚從眼角滑落,墜進塵埃,揚起一陣灰塵。
約摸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她道:“開啟閣樓,扶我過去。”
生出黃色的鐵鏽的鎖鏈從門栓中脫落,“嘩啦呼啦”的聲音像是垂目的老人發出的哀求聲,門“咯吱”一聲被推開,陽光趁機鑽了進去,形成一道光線,閣樓裡的灰塵在日光中歡快翻騰。
閣樓裡難聞的惡臭讓她皺了眉,卻阻擋不了她的腳步,她一步一個腳印,走的緩慢,希望這路在長一點,在心底祈求著不要讓她看見她所想的那幕。
可是啊,那人抱著那個女人屍體的畫面還是撞進了她的眼睛裡,成功的制止了她前進的腳步。
她看見那人毫不嫌棄的將那具已經腐爛生蛆的屍體緊緊的抱在懷裡,抱的那麼用力,以至於他手指的骨節處已經泛白,他目光溫柔,嘴角上揚。
連一具屍體他都不嫌棄,為什麼她這個大活人在他面前他看都不看一眼!
她的心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挖出了一角,血淋淋的讓人疼得慌。
“看見我來了,你……不想說些什麼麼?”她聲音嘶啞,難聽至極。
他像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一樣,依然旁若無人的抱著屍體甚至哼出了歌聲。
她氣憤,他知道他的心裡在怪她,可是那又如何?她不後悔!
她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看著他,嘴角繃緊:“我問你!你難道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嘛?!”
他仍然垂目,竟然連一眼都不願意給她,他吝嗇的讓她心寒。
她無數次勸告自己,放過他吧,這樣也能放過自己,可是她捨不得,她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可以轉眼愛上了另一個女人,她沒他那麼狠的心,她忘不了多年的情誼,忘不了當年七夕,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對她說:“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人。”
她忘不了他花重金買下來幕府後面的那座山,忘不了他親手為她種上了滿山的芍藥,紅的如血,耀眼豔麗。
“芍藥承春寵,何曾羨牡丹。”多麼美的詩句啊。可是讓她“晴明落地猶惆悵,何況飄零泥土中。”的也是他!
她有多愛就有多恨,她有多恨就有多想毀掉他們!
“我知道你心裡怪我,可是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嗎?是你毀掉我們之間的幸福!這麼多年了,我為你生兒育女,為你相夫教子,你呢!你就是這樣來報答我的!是不是?!”她用盡全力吼道,她眼裡全是絕望。
那人至始至終都不願意瞧上她一眼。
她瘋狂的大笑,撞上牆壁捂住肚子痴痴的大笑,多麼可笑多麼可笑,真真是可笑的事兒啊!
她吸吸發酸的鼻子,壓住眼裡的淚水,順著牆壁不顧地上有多髒,就坐了下來,她抱住膝蓋喃喃,不再管他聽不聽自顧自的說著。
“你知不知道,看見你們恩愛纏綿的樣子我的心有多痛?”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心如刀割的微笑的看著你們在我眼前,你們什麼時候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說過,生死不相棄的,呵,才多久就忘的一乾二淨!”
“鬧到如今這樣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
最後一句她嘶聲裂肺。
閣樓陰冷常年沒人開啟通風透氣,蜘蛛網遍佈,灰塵厚的能堆出一座山來,臭味交雜著黴味難聞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