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深遠、強烈得令她移不開淚眼。
她所謹記的“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在此刻也成了遺忘在角落的無用之物,隨著親眼所見的心痛神情憶起自己的痛,隱隱梗於心口。
好半晌,在她淚眼迎視下,邢培玠才又開口吐露下文:“又怎知我在屋外看著你們?”
“你一直……”
“你待過幾夜、待了多久,我在外頭便是如此。”他所做的、所領受的傷痛沒她的多,是以他說得極為平淡,淡得就像平日的口吻,彷彿他這些舉動都是再自然也不過。
可卻狠狠在聞者心上劃了一刀。
“相信我。”鳳嫦娥的淚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讓他看不見聽聞他話的她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只顧著、也只想要拭去她無聲直落的淚。“若我知道我的離去會讓你如此痛苦……我以為你也認為情愛比不上忠心事主這事重要,我以為你會懂我的難處、換作是你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以為自己這麼做是再正確也不過的事;更甚者,我以為,不,是高估了自己。”
“高估?”她茫然地重複。
“是的,高估。”最後還是忍不住,邢培玠一反平口的冷然淡漠,勾臂將她摟進懷中,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這麼做。
緊箍的力道是不言自明的證據,深切道出他潛伏於心的想望。
嵌入胸口的嬌柔,意外地填滿他這份長年橫亙心中、令他疑惑的缺口,兩年來始終不明白為何順己意跟隨鳳驍陽之後,內心深處仍有處令他不快的缺口。
直到擁她入懷的此刻,他才明白這缺口並非無中生有,而是其來有自。
以為自己並不那麼看重的情愛,原來之於他是如此重要!
可在這之前他完全不知道,不知道那份橫亙於心的不快是個警示,提醒他錯放了此生最不該放手的情愛。
他高估了自己。
“我高估自己的冷情淡漠,還有你的。”
多麼愚忠啊他!
“我的愚忠蒙了我的眼,才會看不清你和我表面上或許冷漠、鮮少動情,然而骨子裡其實很深情。”
“我……”他口中難得的柔情直搗她內心深處,震得她忘了搖頭,以一貫的冷漠無情封殺可能會讓自己心軟的一切。
“你和我其實都是一旦動情就如同射出去的箭、潑出去的水般收不回來的凡夫俗子,是一旦動情便如脫閘猛獸,誰也攔不住的人;但我卻認為自己能收能放,誤以為你也同我一樣,如今想來是我太高估自己,也錯估了你。”
“我們……”好不容易拭乾她頰上的淚,邢培玠明顯地鬆了口氣,殊不知自己以往的淡漠冷硬,在此刻柔化得像個單純只為眼前女子釋出溫情的普通男子。“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冷血無情,正因如此,才會難以割捨自己忠心侍奉的主子,也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各為其主,勞燕分飛。”
“勞燕分飛?”為什麼不是分道揚鑣?難道他……看出她的疑問,邢培玠臉上透露難掩的悔意。“我終於明白分道揚鑣和勞燕分飛的差別,前者聽在你耳裡一定非常絕然無情,是不?讓你以為我離開你的時候走得無動於衷,一點離別的心痛也沒有,讓你以為我對你並非有情有愛,只是一時興起,對不對?”
“難道不是?”這反問,證明他所言無誤。“你離去時依然面無表情,彷彿不當一回事的無動於衷,要我怎麼以為你在乎?怎麼以為你——
不!“鳳嫦娥猛一使勁推開他。”這只是你的詭計,誘我上當的詭計,對不對?“
她不會信,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冷血無情的人對她是真心的,不會!
邢培玠站在原地未動分毫,似是早料到她的推拒。
“是我太后知後覺,不懂離情別愛也會使人痛苦,以為人生聚散如同生老病死,本是常有的事;直到北上再遇見你,才知道我這想法錯得有多離譜,簡直愚蠢至極。”
也是到這一刻,縱使千百個不願,他仍然必須承認季千回嘲笑他躲情避愛、見人家有情眼紅這字字句句都沒有謬誤,是他遲鈍愚笨而不自知。
“現在說得再多也沒有用,往者已逝,失去的再也救不回、救不回……”
“還有將來。”知道她所指何事,邢培玠上前再次將她摟進懷裡,彷彿要為她擋風遮雨似的。
“你我還有將來,來者可追。”
懷中的纖柔並未回他任何答案,仍然遊移著,不願相信。
“信我。”
雙唇貼近她的耳畔,邢培玠低啞地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