樁一件件讓他如何能忘?讓他怎麼能忘?
八十一鞭損魔之劫散了一切卻沒有散掉他們的感情,神魔之井阻隔了神魔二界卻沒有阻隔住他們對於彼此的牽掛,那試圖拆散他們的天誓也從未動搖過他們彼此深愛的決心。
然行至此路,欽伏宸悵惘迷茫。他依舊愛著又如何,玄夢昔已不復從前。一個女人,一個母親,連自己親生的骨肉都可以漠視,唯一的解釋便是她的心已是堅若頑石冷似冰霜,再也無情無愛。欽伏宸覺得此時此刻,他的心已無從可付,他的情更是無處可依。
他想恨玄夢昔,卻如何都恨不起來;他想放下玄夢昔,卻怎麼都割捨不下。若是今生不曾遇見,是不是不會這般的痛苦和糾結?若今生不曾愛過,是不是可以大義凜然地將手中的劍刺入她的胸膛,並漠然地望著她血流不止地倒在血泊之中?
明明知道她已是天地主宰,她已是無敵,已是能夠自我修復,可當欽伏宸望見她倒在雪地之中的剎那,卻從不曾懷疑和思考過這些。他只曉得,玄夢昔不能死,她絕對不能死!雖然他口口聲聲地說要親手殺死她,然他的心中又何曾真正期望過她死去?
正是曉得她是殺不死的,所以欽伏宸才會敢去殺她。若是那一劍當真刺穿她的胸膛再無迴旋的可能,欽伏宸是決然不會對玄夢昔下手的。經歷今日這起起落落,雖然最後知道這終是玄夢昔的一場玩鬧,雖然被玄夢昔瞧出了他心中的不捨與牽掛,但是欽伏宸貌似惱怒和冰冷背後,卻隱藏著無比的感嘆於慶幸。
他慶幸那只是一場幻象,慶幸玄夢昔依舊安然無恙。若今日玄夢昔真的就那般死在他的劍下,他真的不敢想象……因是從未想過的結果,也是他從不願意面對與想象的結局。
雖然當初在陌巖洞中,初現嗜血之兆的玄夢昔曾經乞求過欽伏宸答應她,如果日後她變得邪魅嗜血失去控制,讓欽伏宸務必要親手殺了她。玄夢昔說她要死,一定要死在欽伏宸手中。
只是當事情真的發展成為這般局面的時候,欽伏宸面對著已經完全陌生的玄夢昔,卻依舊無法真正對她下手。雖然她的元魂與身體都是陌生而且冰冷,但是她卻是欽伏宸曾經深愛過的人,是他孩子惦念且摯愛著的母親。
此時玄夢昔的琴聲讓欽伏宸心亂如麻,經過今日之事以後,雖然他臨走前對玄夢昔放了那樣的狠話,道是他欽伏宸在世一日,便要殺玄夢昔一日。但是欽伏宸知道,他再也無法對玄夢昔下手了。因為如今只要他提起手中的那柄冰藍色的光劍,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當那長劍拔出之後,玄夢昔血濺四處並倒落在雪地中的場景。他的劍,再也無法坦然且無慮地刺入玄夢昔的胸口。因為他害怕,他害怕那一幕會真的出現,他害怕她會真的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正如欽伏宸自己質問玄夢昔所言,這天地之間獨留玄夢昔一人,她活著的意義在何處?他問玄夢昔的這話的時候,其實何嘗不是在問著他自己!如果這天地之間真的再也沒有玄夢昔,他該如何是好?他該要如何活下去?他活著的意義又在何處?
玄夢昔沒有給欽伏宸答案,欽伏宸心中同樣沒有給自己答案。然此時欽伏宸知道他無從迴避自己的內心,即便是與玄夢昔這般漠然相對互相痛苦傷害的活著,但只要想著她還在,他每日還能見到她,欽伏宸覺得他就還有活著的意義。若是玄夢昔真的不在,他覺得自己也再是找不到活著的理由了。
天虛殿白蓮石臺之上的琴音以及不斷地傳入欽伏宸的耳中,欽伏宸在龍池宮內朝那空中的白蓮石臺之上仰望,只見那遙遠的白蓮石臺已是瞧不分明。昏暗的天色之下,大雪依舊紛飛,這樣的天色之下,天是黑的格外的早。
龍池宮中一派寂靜與黑暗,沒有一絲的光亮。沒有夜明珠照亮的夜晚,園中雪花不斷地飄落,而卻是越來越看不分明。這是欽伏宸的習慣,越是孤寂和悲傷的時候,他越是不喜歡周圍太過光亮。欽伏宸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亦是將他自己的悲傷、痛苦、揪心的一切情緒隱藏在黑暗之中。
與黑暗為伴,他不用再強忍與假裝,不必強忍心中的悲痛,更不必假裝自己並不在乎。藏在這片黑暗之中,他一夜夜地遙望著天虛殿,遙望著已是不可觸及的玄夢昔。
今夜天虛殿在漫天的大雪之中已是無法遙望,然玄夢昔的琴音卻一直陪伴著黑暗中心痛不已的欽伏宸度過漫漫長夜。在欽伏宸的記憶之中,玄夢昔已是久不撫琴。她的琴技依舊沒有長進,平日出錯的地方,總是毫不意外地依舊彈錯。只是這琴音讓欽伏宸的心中有些訝異,因玄夢昔所彈的這琴音色讓他極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