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上次見他,還是我5歲的時候。
他,是我爺爺。
爺爺閉著眼睛,呼呼喘著粗氣。
爸爸說:“爸,我回來了。”
二叔說:“爸,是大哥回來了。”
爺爺還是隻喘著粗氣。
家裡人說,前天姑姑回來的時候,爺爺的手還能動一下,這兩天,就只會喘氣了。
幾個姑姑嬸嬸在旁邊抹著眼淚。
我躺在小嬸嬸給我鋪好新床單的床上,睡不著覺。
爸爸還守在爺爺屋裡。
我忽然想不起來,今天爸爸有沒有吃藥。於是爬起來去找他。
老家的房子挺大的,前年翻新過了,墊了新的地磚。我記得小時候來的時候,這裡還沒有通電,地也是泥的,我來了一天就吵著回家不吃飯。那時候爺爺奶奶對我的吵鬧似乎挺手足無措的,對著我又拍又哄。前幾年奶奶已經不在了,現在爺爺也不行了。
我覺得挺悵然的,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老公打手機來問情況,我大概說了下,又問了孩子。
老公說:“我們都挺好的,明天我媽會來幫忙。他們剛剛才睡。你自己也當心點兒。”
我“嗯”了一聲,掛掉電話。
在我口袋裡的小丑探出小腦袋,說:“媽媽還在生爸爸的氣嗎?” 。。
老家(3)
我問:“小丑,你怪爸爸嗎?”
小丑搖搖頭。
這時我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咬我的褲腳。
低頭一看,是一隻小白狗。
今天進門時我就看見了這隻小狗,是家裡的灰草狗生的,一窩都是灰的,就它一隻渾身雪白,比較胖,也頑皮。
“去去去。”我攆它。
小丑看著,忽然說:“這是喪狗。”
我說:“什麼喪狗?”
小丑說:“就是指披麻戴孝的喪狗。”
披麻戴孝?我看看在前方的地上正撅著屁股嗅著地面找吃的小白狗,想到正病重的爺爺,心裡很不安。
我到爺爺屋裡找爸爸。
二叔在小寐,爸爸在給爺爺擦身子。
我說:“爸爸,等會兒也睡會兒吧。”
爸爸說:“等會兒你叔叔醒了我和他換。”
我問:“你藥吃了嗎?”
爸爸說:“嗯。”
我看了眼爺爺,說:“我幫你看一會兒,你和叔叔一起睡吧。一路上你就沒怎麼休息,明天還好多事呢。”
爸爸想了想,說:“好吧。”靠在旁邊的椅子上,又說:“有事叫我。”
我說:“好。”
我看看爺爺的鹽水瓶,還有大半瓶。小叔是醫生,這兩天爺爺沒辦法吃東西,全靠鹽水維持著。
看著看著,我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
好像還是5歲的時候。
爺爺坐在家門口,啪嗒啪嗒地抽水煙。
看見我,說:“你好久沒來了,給我帶香菸了嗎?”
我一下子醒了。天已經亮了。
我把我的夢講給大家聽。
爸爸說,他也做了夢,夢見爺爺忽地坐起來,聲音洪亮地叫了他一聲:“老大!回來了!”
又說:“老大,看好我的鹽水,別叫被子壓著了。”
爸爸那時候就醒了,看見被子真的壓到爺爺吊鹽水的手,連忙挪開了。
大家都說,爺爺雖然不能動,其實腦子還是清醒的。
上午,我去村裡的小賣店,買了兩包店裡最貴的香菸,擺在爺爺枕頭邊。
下午,最小的一個姑姑也趕回來了。
晚上我在洗腳,忽然聽到姑姑在叫:“爸爸沒氣了!”
我趕過去,已經聽不到爺爺喘粗氣了。
小叔搭爺爺的脈,說:“只有微脈了。”
爺爺昏迷近五天,在所有的孩子都到齊之後,最終去了。
爸爸哭得很厲害。
雖然爸爸從16歲當兵後就離開了家鄉,但我知道,他的心裡,把老家人是看得極重極重的。
我看著爸爸哭,自己的眼淚也流下來。
這一個晚上,沒有人睡覺。
【4】
第二天,我的嗓子啞了。
吃早飯的時候,堂妹美怡遞給我一顆潤喉糖,說:“我的嗓子也啞了。”
美怡是二叔的女兒,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