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鐵骨錚錚的莊稼漢,在面對趙姓宦官的鞭子時沒有哭,在跳牆求生、卻折了全家老小的時候也沒有哭。 可是這時候,他卻熱淚盈眶了。 “對不住,俺對不住你們了……” “田哥!” 另外兩人聲音哽咽,卻沒能說出更多話來。 管家看著正抱頭痛哭的三人,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可是還有什麼委屈沒有說盡?” “不,沒有……”田大搖了搖頭,聲音哽咽低沉,“公子已經為俺們做了很多事兒,這些已經足夠了。” “那你們為何還抱頭痛哭?” 管家這下更奇怪了。 “公子明明同意俺們的請求的,為啥還要這般推諉?” “就是,為啥要誆騙俺們莊稼漢?直說就好了嘛。” 田大還沒說話,倒是另外兩人搶先開了口。 他立即抹乾眼淚,狠狠瞪了兩人一眼:“莫要怨天尤人!公子已經盡力了,剩下的都靠俺們自己!” 聽到這兒,管家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他不由啞然失笑,擺了擺手道:“我家公子嫉惡如仇,剛正不阿。你們怕是誤解了我家公子。” “此話怎麼說?” 田大追問道。 管家的眼中,浮現出了一抹敬佩之色。 “你們許還不知道,我家公子有古之君子遺風,言必信,行必果。只要是他答應的事情,就絕對會給你們辦到的。” 田大聽得有些將信將疑,“可是,這車糧食,公子明明說過……” “嗐!” 管家擺了擺手。 “我算是明白了,你們原來是在說這個啊!” “這是我家公子宅心仁厚,他特意送給你們的臨行餞別之禮。” “至於賑災的糧食,要是我推算不錯的話,公子應該早已經準備妥當,此刻在去往災區的路上了。” “當真麼?老丈。” “我在公子府邸當了十幾年的管家,難道說這點事情我還不明白?” 管家將裝滿了圜錢的袋子,收進田大的衣裳裡,笑道。 “且把心放寬些。” “我家公子如此宅心仁厚,你們卻懷疑他的為人,這可太要不得了。” “再說,天老爺的眼睛和耳朵,可最是靈了!這咸陽城裡啊,不管發生了什麼,他老人家立即就能得到訊息。” “說不定,在你們剛入咸陽城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了河南旱災的事情呢!” “所以說啊,放心好吧!我家公子是真心實意,在為你們奔走操持,莫要再多想了。” 聽完管家的這番話,三人才恍然大悟,不由破涕為笑了。 “老丈,這……真是太感謝了,太感謝了!” “你謝我作甚?”管家一臉與有榮焉的滿足表情,道,“要謝嘛,那也合該感謝我家公子才是,這都是他的功勞。” “是、是!合該感謝公子,恩同再造!” 田大滿心激動,語無倫次。 “俺們小人,誤會公子了,該打!” 說著,便啪啪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光。 “行啦!公子他可不是那般小氣的人。你們還是速速啟程吧,早一刻到,就能早一刻緩解災情、穩定人心。” “是了!那俺們先走了!告辭!” 田大趕忙招呼同伴兄弟,架著馬車風急火燎離開了。 目送三人遠去後,管家這才轉身,回去覆命。 “公子,田大他們已經離開了。” “嗯。” 贏子游點了點頭,道。 “我這會兒沒什麼吩咐,不必候著,下去吧。” “是,公子。” 管家嘴上這般說著,但卻沒有動彈。 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贏子游問道:“還有什麼事兒?” “公子,請恕老臣斗膽,您為何要特意考驗田大他們三人一番呢?” “就為這事兒?” “請公子明示。”管家厚著臉皮繼續請問。 關於這件事情,他想了好久,都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行吧,本公子現在興致正好,也不是不能告訴你。” 贏子游對著管家晃了晃酒杯。 管家見狀,立即抓起酒壺為贏子游斟滿美酒。 “其實呢,本公子只是想試試他們,是否當真能夠擋住誘惑,堅持本心。” “畢竟,現在這個世道,禮崩樂壞,真正能夠信守諾言的,十不存一。” “倘若他們三個,屬於是小富即安、無慾無求之人,便會拿了糧食圜錢,就此遠走高飛。那河南郡府受了災,與他們又有何干?” “但倘若他們是有情有義、心繫災民之人,便會捨棄一切,只求父皇開恩賑糧。” 贏子游繼續說道。 “左右不外乎一車糧食,本公子還是賠得起的。” “可他們表現得很是激動,在看到糧食後甚至嚎啕大哭了起來。” 管家回憶道。 “這說明他們足夠可靠啊。” 贏子游笑道。 “左右河南郡府的災情嚴重,我也的確有義務納諫一二才是。” 管家聽完沉默了。 他恭敬地面對贏子游施了個禮,便默不作聲地倒退著離開了。 單憑今天贏子游所這番震耳發聵之語,便足夠讓管家再繼續竭誠盡忠少說三十年! 等到老管家離開後,偌大的寢宮便只剩了贏子游一人。 他舒舒服服的癱在臥榻之上,繼續喝酒繼續癱。 這般快樂的米蟲生活,最是令他開心、愜意。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