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形是他聞所未聞,亦是見所未見,如何處斷,如何應對,這已經超過了這個京城名士,自度甚高的兩榜進士的想象範圍,在他三十餘年的人生經歷中,哪怕是做夢也沒有夢到過如此恐怖的景像,在這樣的陣勢面前,他突然悲哀的覺得,自己此前的那些機巧,那些算計,那些靈變,一切都是那麼的蒼白可笑!
“張大人?”
“張大人?”
“張大人!”
神情恍惚之際,張若麒也是呆徵了好一會兒,最終才是被張守仁大聲喚醒。
面對神色惶恐,面如白紙的張若麒,張守仁也是沒有多少的得意之感。帝國中樞,就是由這麼一群書生掌握,就是控制在他們之中,又叫人怎麼高興的起來?
文官政治,固然是有其穩定的一面,但對武裝力量的過份壓制,體制的僵化,抱殘守缺,難以自我革新等毛病也是十分的嚴重,特別是到了王朝末世,還得加上一個黨爭內鬥,人人有私心,這時的文官集團已經不是助力,而是徹底的累贅了。
看著張若麒,張守仁的面色仍然如常,沒有絲毫的得意:“浮山營所斬獲首級,連北虜,東虜、漢軍在內,俱是在此,大人若要驗看,現在就能開始了。”
此情此景,張若麒能如何說,又該如何說?
推諉,拖延?還要臉不要了?
幾千幾萬人堵在兵部門前,人人用敬畏的眼光看著這浮山營兵,自己這會子再來刁難,哪怕是暗中支援的那些文官同僚們都是會棄他而去,就算是楊閣老在此,也不能面對這麼多人的眼光公然舞弊……這件事,自是張守仁又贏了一陣,而且,贏的光風霽月,漂亮之至!
“好,這就驗。”
張若麒先是惶惑,此時才驚醒過來,他也不是蠢材,知道此時硬頂無益,當下冷冷一笑,對著張守仁道:“足下勝了一場,但願今日之後,咱們還有再見之期。”
“呵呵,張大人善祝善禱,我們是會再有祝捷的一天的。”
“……好,好的很。”
張若麒整張臉都氣歪了,但此時也是毫無辦法,只能帶著自己的部下吏員,開始去真的驗看那些捧來的首級。
一顆顆首級都是男子首級,而且髮式和長相明顯都是東虜模樣,皇城之中人的見識可是外頭的人不能比的,想當眾弄鬼,那也是絕無可能。
半個時辰之後,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張若麒無奈宣佈:“俱是真正壯夷首級,北虜、漢軍首級亦為真,兵部可以接收,首級按皇上吩咐,分成幾批,或是懸在京城城門之上,又或是傳首九邊……就是這樣吧!”
“徵虜胸中丘壑如此,學生真是佩服。”
眾人散開之時,吳昌時也是忍不住拱手致意,表示自己的敬服之意。
“呵呵,吳大人太客氣了……”
一條毒蛇纏上來,張守仁還真有點無可奈何。對吳昌時此人,他自是十分警惕,但在對方沒有暴露之前,卻也是毫無辦法可言。
“宮中有詔使來了。”
無可奈何之時,天街正中突然空出地方來,幾個小黃門騎馬,自承天門北匆忙而至,到得張守仁跟前,為首的便是面無表情的宣諭道:“奉皇爺詔旨,著令張守仁即刻入宮,在文華殿召見。”
“是,臣謹遵諭旨。”
天街之事,顯是驚動了皇帝,此時召見,亦是禍福相倚。
張守仁看一眼身邊的部曲,自張世福以下,俱是用擔心的眼神看向他。
“無妨……”
張守仁在人群中排眾而出,對著自己最心腹的一群將領道:“此事過後,再過幾天就能祝捷,然後,便能回鄉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召見(1)
崇禎此時的召見,也是迫不得已。
這個辰光,又是雨水不停的時候,他一般不見外臣,只是在乾清宮不停的批閱奏摺就可以了。
而東廠的訊息報上來,崇禎的心情也是十分的異樣。
驚奇和憤怒,都是兼而有之。
兵部對浮山營的過份刁難使得他感覺憤怒,也是頗感無奈。朝中群臣就是這樣,黨爭之下,什麼事情都能放在一邊,多少年下來了,他也是習慣了。
驚奇的便是張守仁有這種破釜沉舟的決心與決絕!這個膠州出來的將領,膽色決斷,都非比常人!
到了此時,他才隱約明白,戰場上的戰功恐怕不是僥倖得來,如果將領沒有這種膽色和決斷,恐怕也不會獲得這麼大的成就。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