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幫我?」沒因此而衝昏頭的晚照,實在是想不出他怎會那麼好心。
「為了我自己。」不想讓她生出沒必要的疑心,無酒直截了當地道出來意,「不過我得向你說清楚,幫你,即是幫我自己,因此我只是在幫我自己,你不欠我什麼。」
「但……」
無酒面色一冷,「拒絕我,我可是會殺更多夜叉來促使你下定決心。」
晚照無奈地看著他,「我只能順應你的強鬼所難?」本以為他是來救鬼的,現下他倒成劫鬼的了。
「不錯。」陰冷的面容倏然一變,他又笑得陽光燦爛。
「好吧。」面對這個忽善忽惡的陌生人,不想讓他因她而在獄中大開殺戒得罪鬼後,晚照也只能頷首同意。
「那咱們走吧。」無酒邊說邊褪下身上的外衫,披蓋在她染了血漬的白裳上,不憐香惜玉地硬拉著她的手腕往城牆處走。
眾目睽睽下,被他扯著走的晚照,在他一步步拾級步上獄牆之時,在後頭辛苦地跟上他的步伐,在守城的夜叉與惡鬼前來阻攔時,他果真依言不再殺鬼,只是以掌風將他們打落獄內,就在她因爬了千百級階梯而快喘不過氣來時,他腳步忽然一頓。
他倒忘了問這件事,「對了,你可知私離此地會有何後果?」
「知……知道……」她邊喘氣邊點頭。
「不後悔?」無酒放開她的手,站在她面前要她考慮清楚。
累得說不出話的晚照,實在是很想告訴他,他的性格也未免太反反覆覆了,先是強迫她不得不同意,但在她答應之後,他卻又推翻前頭所有霸道和威脅,要她再仔細想一想……
她要是說不願的話,待會他是不是又要再反覆一回?
還等著她答案的無酒,不耐地朝她伸出一掌。
望著那隻可以拉著她回到人世的掌心,再想起這近兩千年來日夜得受的罪,她不禁想起,這麼多年來,她總是想為自己討個淪落此地的原因,而她更想知道的是,遭她遺忘的那段人生最後歲月裡,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再三想了想後,她不後悔地,將手搭上他的掌心。
剎那間,前景一片昏暗,她的耳際響起了類似湍急的滔滔水流聲,強烈的陰風颳起她的長髮,來不及看清的流光片影,飛快地自她眼前呼嘯而過,無止境的黑暗像張網自天際撒了下來,不但將她擄獲,同時椎心刺骨的疼痛迅速蔓延了她一身,就在她以為她即將再死去一回之時,她看見了一道燦白刺目的光影。
清冷的月光靜靜灑落在反射著月澤的春草之上,人間苦行山山腳處,在這片荒煙蔓草問,有座因年代久遠只剩一壞黃土的古墳。
春夜裡唧聲鳴唱的蟲兒,忽然停止了歌音,大地萬物也隨之噤聲,仔細一看,在那抔墳土上,青草微微顫搖,突然間,一抹身影幽幽自土裡竄出,沐浴在月下的芳魂,在夜風的吹拂聲中逐漸成為人形,她緩緩睜開雙眼,惺忪地看著這座久違的人間。
##########################
草木遍鋪上一層銀澤,月下的景色看來有些朦朧,夜風輕輕吹來,他的袍袖在風中擺盪。
鎮魂曲的曲調掩蓋了四下夜蟲蟲唧,按尋著音韻,晴空在山腰的林子裡找到了總是在夜半出門的晚照,併發覺她所奏的曲子,為他這座尋常的小山頭吸引來了大批的孤魂野鬼。
在那些聆聽曲子的孤魂臉龐上,晴空清楚地看見了苦痛暫時消減並沉醉其中的模樣,而正彈著曲子的晚照,則是緊閉著雙眼,她是那樣專注其中,並沒注意到鮮血已染紅了她的琴絃,而她那原本就有傷的指尖,已又再因弦割裂了傷口。
「你在做什麼?」晴空按住她的手阻止她再撥絃,不讓她繼續自虐。
彷彿大夢初醒般,晚照一臉迷茫地眨了眨眼。
晴空搶下她手中的琵琶,「別再做了,如此也幫不了他們的。」
鎮魂者,需擁有強大的法力,方可讓地獄中的孤魂自苦痛中獲得解脫,可她無法無術,就算能彈出這種曲子也不能令那些孤魂解脫超生,她不過是令他們獲得了一個短暫麻痺的時光,倘若這些孤魂聽久了,恐將會生出癮頭,往後每夜非得聽她一回不可。
「我知道。」晚照難以自禁地顫抖著,一逕瞧著被搶走的琵琶,蠢動的手指甚想將它奪回來。
晴空在她伸手欲搶時一手製住她,並發現了她的異樣。
他攬緊了眉心,「你無法控制自己?」
她微微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