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幽藍的亮光也沒有立時熄掉,只是飄飄搖搖的,浮沉在空氣裡,慢慢、慢慢兒變小,遙遙看去,倒也像是一簇格外暗沉些的螢火,渺渺地飄遠,淡淡的消隱,同這天地朦朧到一處。
杜衡正看得有趣,冷不丁瞧見狐狸做出這樣的舉動,微微一驚,訝異地問:“怎麼了?”
狐狸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也不去回答他,只大搖大擺地走到石桌旁坐下,兀自去斟一杯清酒喝,壺口落下的水流在無風的夜裡無端地抖成不均衡的銀線,時粗時細,偶爾還斷了開,把水晶一樣的珠子斷斷續續地甩下來,濺在石桌上,就慢慢洇出一斑散著酒香的痕跡。
狐狸對此十分不滿意,可又無可奈何,就嘖了嘖嘴。
他吹了狐火,不過是迫著自己別再去想往昔的事。他也不知怎地就起了這種念頭——就是這次回來之後起的——只覺得對尋回自己的過去,似乎也不那麼執著了。
他現下過得快活,而他覺得自己有點兒離不開這種快活了。他也曾想過,過往時,定是出了什麼殘酷的事,才叫自己在傷重時徹底拋了有關那事的記憶,既然不是什麼好事,又何必這樣心念著去折磨自己?雖說這樣想著有點兒沒志氣,可現下,或許是個命定的解脫的時刻,又何苦那樣著急,尋回過去的樊籠裡去。
說來,初時也不過是記恨有人把自己傷成那樣,被折了傲氣,面子上掛不住,可到了如今,夢裡越來越多的,已不再是自己咬牙一般恨恨地喚“阿琰”,卻盡是杜衡的姿影,或行、或立、或笑、或怒、或是難得的無惡意的狡黠,就是他掌心和眸間幾乎永恆的暖意,也叫自己眷戀不去。
狐狸明面上從不把話老實說予對方聽,心底卻是清明,就算再彆扭他也明白,因為杜衡不捨他走——儘管這多半不是因為他對自己起了愛意——他就想盡量,不叫杜衡察覺地,滿足他這個小小的願望。
反正在這兒,自己也是個山大王不是。
他想著,就頓了頓酒壺,也給杜衡斟了一杯,轉頭喚他:“一起喝兩杯。”
杜衡輕聲道了句好,就也一道坐下,慢慢地啜酒。
螢火蟲飛的很輕盈,是在空氣裡自在的、胡亂的飛著,有兩隻膽兒格外大些,就飛到狐狸的頭上落了下來,杜衡不經意抬眼瞧去,就看見狐狸的髮間簪了一朵晶亮的花兒,不禁失笑。
狐狸不明白究竟怎麼了,就恨恨地舉手,在他目光彙集的地方胡亂揮了兩下。
杜衡好容易忍了笑,卻只管盯著狐狸看,狐狸被瞧得有些羞赧,就沒好氣地問:“幹嘛?”
杜衡用杯沿碰了碰嘴唇,唇上還彌著淺薄的酒水的光,他眯起眼睛和氣地笑了笑,道:“以前畫過貓兒撲蝶,不知你會不會喜歡捉這些帶翅膀的蟲子。”
狐狸對他翻了個利索的白眼:“怎可能會。”
就算自己幻出原身來,多少帶了動物的秉性,可也一定不會願意做這樣傻的事兒的。
但他忽然又想,如果杜衡願意看,自己就算犯一兩次傻也未嘗不可。才想完,就悻悻地撇了撇嘴。
杜衡只看著他微微的笑,偶爾喝兩口酒,目光寧靜,看來很是愜意。
到了月亮早劃過中天了,他才振振衣袖站起來,往臥房行了幾步,忽然回頭問道:“阿瓊,明天我得要下山一趟——”
“我跟去。”狐狸狀似專注地看月,壓根不曾轉眼看他,卻迅速介面。
杜衡愣了愣,臉上慢慢漾出一個笑來:“我沒說不帶你——一會兒早些歇著。”
狐狸默著聲沒理他,一個人慢慢喝光壺裡的酒水,耳朵尖尖地豎著,聽著杜衡房裡窸窣的聲音淡了下去,才也起身站起來,回房歇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米有寫完……但不能太久不更,先寫一段罷^^
一直考慮該怎樣寫下去,因為要連到轉折的地方了,所以過渡寫的比較慢……
回頭一看發現家長裡短的真太羅嗦了些QAQ
並且一扯到心理描寫就有點兒收不住爪》 總怕表達不清,但寫了又似乎很雜亂TT
賜給我個好靈感吧!
傲慢與偏見
杜衡下山是去尋生意的,除魔捉妖、堪輿算命,他也不多挑揀,只要有人有請,多半接下。
且這一段他和狐狸在山裡歇了好些日子,上山前為狐狸買葷食補身又花費了不少,卻一直沒有進賬,便也不由擔心起往後生活拮据的問題來,此番下山,實在希望能掙些錢兩。
他循著山路往鄉里走去,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