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是謝家在外頭的私生子。
他和她之間,當真是應了那句佛偈,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當做如是觀。
多說一句便是錯。
“綠珠,從此之後,我便是你的孃親。”李輕輕伸出手拂去她臉上的淚珠,把她帶回了李府,她偷得一命。
“綠珠,復仇一事,並不急於一時,還是身子要緊。”李輕輕按著她的指尖,將她拉出大毗婆沙咒的幻境。
“綠珠,答應我,定要護得素以平安。”李輕輕將素素塞到她的懷中,將她們兩個推入了密道之中。
“姐姐,從此之後,你便是我的姐姐。”才不過十幾歲的孩子望著自己,把她當做了世上最親近的人。
往事如潮水,一波一波向綠珠襲來,綠珠喘息著,看不到黑暗的盡頭。
黎明前的黑夜是最為濃稠且壓抑人心的,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曾知曉,那一道救贖的白光究竟什麼才會從東方升起,於是只能蜷縮著身子,竭力儲存著熱度,與漫無邊際的寒冷抵抗著。
我的黎明什麼時候才會掙脫層層的雲層,將溫熱的陽光灑到我身上?
一顆顆滾圓的淚珠子從綠珠的眼眶中逼出來,大溼了玉玦上的紅色穗子,然而,正沉浸在悲傷中的女子卻渾然不覺,門口有一道身影在徘徊著,他舉起手想要推開那扇門,然而,努力了許久卻終是沒有這個勇氣,走到心愛的女子面前,執起她的說,對她說,放下一切,和我一起走吧。
就像是五年前,他從未問過綠珠從哪裡來,又為何會受這般重的傷,現在的他也一樣,並不想過問為什麼五年後,她竟成了醉裡夢鄉的花魁綠珠。
年輕的男子嘆了一口氣,一步一晃地走下了樓。
陽光穿越過繁茂的枝葉灑下一大片碎金般的光澤,男子舉起袖子,擋住了這明媚的不可一世的光芒,彷彿一併擋去的,還有記憶中那個顧盼神飛的女子,以及那一段長長短短的歡愉時光。
綠珠,我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謝沛傑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醉裡夢鄉這四個龍飛鳳舞的字,一步一步慢慢走開。
當素素走出醉裡夢鄉的時候,蘇墨卿從馬車上雲淡風清地走下來,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對著素素宛然一笑,手卻是自動遞過來,拿走了她身上的包袱。
“墨卿,你怎麼來了?”素素略感詫異。
“自然是和你一起走。”
“和我……一起走?”
“對呀,”蘇墨卿撩開簾子,“進去吧,這馬車坐著還是挺舒服的,我讓塵墊了厚厚的褥子,想來不會顛簸地疼。”
“你去幹什麼啊。”素素不解地問著他。
“近日天象異動,扶箕城上一顆異星劃過,恐怕是太子殿下心心念念想要的燭薊草出現了,太子殿下一心想要長生不老,特命我速速去扶箕城,為他取得這一味藥草,一邊儘快煉製長生不老之藥。素素,快些上馬車,秋相可是已經出了城門了。”
“長生不老藥?”素素有些傻眼,太子不過是弱冠的年華,怎麼神神叨叨地跟神棍似的,就這般肖想著長命無絕衰。
“是啊,”蘇墨卿無奈地笑笑,“皇命難違。”
素素見著拗不過他,當下便踏著凳子上了馬車,等簾子放下來時,蘇墨卿也一個翻騰,坐在了她的身邊。
“此去西北邊界,路途遙遠,我特意讓他們備了些有趣的雜記,若是你覺著煩悶,可以看上一看。”
“多謝。”素素從一大堆書籍中挑揀了一番,便抽出一本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素素從線裝書上抬起頭:“墨卿,西北之地天氣惡寒,你的身子禁得住這般折騰嗎?”
“哪裡有這般嬌貴,”蘇墨卿的手指點了點案几,“我早已讓塵準備些棉襖子了,素素你大可不必擔心。”
“墨卿,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不如你和我說了那味燭薊草,我採了送與你。”
“素素,此去千里,我也不放心你一個女孩子家獨去,西北之地多狼豺虎豹,再加之戎犬族肆虐,現今的扶箕城早已成了人間地獄,你都還未及笄,我如何能放心讓你一個人?至於我,總不會虧了自己的身子。”
“我也不能算是一個人啊,還有爹爹呢。”
“素素這番話的意思是想要和秋相相認嗎?”
“不,自然是不能的,我不可以再一次成為爹爹的軟肋,而且,現在我的身份尷尬,也不能這般貿貿然地與他相認。”更重要的是,我還是有些無法諒解他對孃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