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修補魂魄,又被稱做“逆天術”,很少有人敢用,怕用了折壽。李安民聽著新奇,就跟鱸魚掌櫃一起去了。
管家木偶工作室位於浮山西嶺的亂墳地附近,前後兩間連舍,前面雕偶,後間是存放木偶的庫房。年關將近,學徒們全回家去了,只剩管師傅一人留守。
李安民跟著鱸魚掌櫃進入工作室,看到兩男人對桌而坐,桌上放著一個木箱子。面朝門口的那男人三十出頭,臉部瘦削,鬍子拉喳,穿著打扮不修邊幅,看起來邋里邋遢,但是眼神精湛銳利,掩在劉海下熠熠發光。
鱸魚在敞開的門板上輕敲:“管哥啊,找你幫個忙!”
管師傅下巴一抬,看向李安民,問:“她誰?”
鱸魚說:“新來的打工妹,特殊人群。”
李安民橫了他一眼,沒吱聲。
管師傅點點頭,說正在跟客人談生意,叫兩人一邊坐著,那客人側頭微笑,是個很斯文的年輕男子,臉部飽滿,神態含蓄,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李安民注意到那客人眉毛有些怪異,靠眉心的部位打了個旋,看著挺逗趣。
管師傅稱呼客人為“素先生”,對他說:“潮州木偶多用鐵線操作,雕刻手法也跟你們那兒不一樣,成功率是多少我不敢擔保,只能盡力而為。”
“就我所知,管先生也曾雕過布袋戲偶,我相信你的能力不在其他師傅之下。”素先生開口,說的是閩南語,文縐縐的,有些唱戲的腔調。
兩人又寒暄幾句,素先生便離開了,李安民覺得該先生的走路姿勢也跟普通人不太一樣,腳步輕飄飄的,雖然穿著現代的灰色休閒西裝,整體看來,很有仙風道骨的氣質。
鱸魚掌櫃跟管師傅是老熟人,彼此之間不講客套,說話直來直往。
鱸魚掌櫃憤憤不平地跟管師傅哭訴:“我家小飛燕被個爛人給弄傷了,管哥,你說什麼也得幫我治好她,她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管師傅鄙視地掃了他一眼,唾罵道:“為個女人哭哭啼啼的,你就這出息了你!”
鱸魚不甘示弱地回嘴:“別說我,你家小鳳仙要是被弄傷了你不心疼?你能治好她,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管師傅得瑟一笑:“呵呵,我家小鳳仙可不像你家那位萬秋玲,沒那麼脆弱,我還能抱著她睡覺呢,你敢嗎?”
鱸魚鼻子都給氣歪了,但這是事實,抱著影人睡覺?一夜下來就給搓爛了,掌櫃的無話可說,只能幹瞪牛眼,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掃射管師傅。
李安民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不由感嘆世界真奇妙,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小飛燕是皮影人,小鳳仙估計是木偶吧,戀物癖?真是太瘋狂了。
管師傅雖然口頭不饒人,但畢竟把鱸魚當小弟看待,弟媳婦受傷,肯定不能不管,但他說凡事得有個先來後來,人素先生先上門的,就必須先完成他的委託,鱸魚說只要魂氣不散就無所謂,於是管師傅給小飛燕布了困靈陣。
素先生帶來的箱子裡躺著一尊褐發青面的武生戲偶和一塊爛木頭,隔層下有套DVD光碟,是臺灣布袋戲的劇集,這尊武生是劇集裡的上戲偶,如今已經損壞,無法正常地活動。
據素先生說,這武生在劇裡有位至交好友。那位好友的戲偶被火燒壞,盒子裡的焦木就是戲偶的偶頭。素先生說自己跟兩尊戲偶有緣分,不能坐視不理,聽聞內地有個雕偶師傅擅長引氣附魂術,能修補物體的魂魄,就特地從對岸趕過來求助。
鱸魚掌櫃奇怪了:“你不是不接生人的單嗎?怎麼改原則了?”
管師傅表示這次是特例,故事太悲慘了,連他這個鐵石心腸的人都忍不住掬把同情淚。鱸魚也想被感動一把,於是管師傅捧來膝上型電腦播放碟片,鱸魚和李安民湊在桌前一同觀看。
碟片裡是這一對至交好友的節選片段,青臉武生飾演一名邪狂的劍客,江湖上稱之為“青面客”,而他的好友,也就是那塊焦木的原本形象——是個英姿颯爽的青年,劍眉藍眼,綠衣黑袍,走起路來長髮飛揚,顯得格外飄逸瀟灑。
世人都叫這名劍客為“海藻毛”,因為他的劉海造型很像一撮海藻,卻不知該劍客有一個只容一人呼喚的名字,那就是海藻毛此生唯一的朋友青面客所賜給他的名。
海藻毛沒有過去的記憶,迷惘地徘徊在人生道路上,不知該何去何從,青面客卻不斷追尋自身存在的意義,卻又始終無法掌握未來的方向,兩人相遇相知,攜手共行,於是在梅林下、篝火旁,發生了以下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