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秀的眼睛淚濛濛的,視線全部糊住了。
“鞋子呢?”賀蘭淳審視了她許久,突然皺眉,問。
容秀之前在鼓面上跳舞,所穿的鞋子是那種薄底的布鞋,後來一路緊趕慢趕,那鞋子早已破損,丟在了路邊。
現在,站在賀蘭淳面前的容秀,一身紗質舞裙,赤著足,蓬頭垢面,滿額汗水,實在狼狽之極。
容秀聞言,用左足蹭了蹭右足,低下頭,淚水於是落到了她的衣襟上。
賀蘭淳看在眼裡,突然向前走了一步,信手拿起自己放在議政廳的便鞋,彎下腰,抬起她的腳步,將那雙已經凍得發紅的腳,輕輕地放進鞋裡。
容秀呆呆地看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方才默默的哭泣,眨眼變成了抽噎。
她哭了起來。
賀蘭淳卻已經起身,退
後一步,坐到了正位上,冷淡地看著她。
他的冷,總是來得太突然。在他為容秀穿鞋的時候,容秀覺得他那麼近那麼近,眨眼,又遠了。
“發生了什麼事?”賀蘭淳盯著那張梨花帶露的苦臉,沉聲問。
容秀還是哭,她一路跑來,只想為他示警,可是真正站在這裡,容秀卻猶豫了——告密,就意味著將自己的父親推入絕境。
他固然在最後關頭捨棄了她,可是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那麼多日日夜夜的相濡以沫——容秀母親早喪,她是由父親帶大的,雖然大富之家,不用一把屎一把尿的艱難度日,但是教書習字、陪伴玩耍,容不留卻做得極盡責。這種種恩情,怎能就此一筆勾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賀蘭淳有點不耐地重複了一句。
容秀突然跑上前,一言不發地抱住他,她撲在他懷裡嗚咽,“我們走吧,你帶我走吧,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我給你生一大堆孩子,我們在一起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好不好,好不好?”
賀蘭淳的身體有點僵硬,他任由容秀抱著自己,神色未動。
容秀抱著他,卻像抱著一具沒有生命的玩偶,她終於止住了哽咽,抬起頭,楚楚可憐地望向他。
賀蘭淳一臉平靜,根本沒有被她的言語所動,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在琢磨著什麼。
“陛下……”她有點無力地喚著他。
賀蘭淳卻突然站了起來。
容秀一個不妨,跌落在地上。
“容不留那邊是不是有問題?”賀蘭淳沒有看她,只是望著前方,冷靜地問:“你根本沒病,昨日朕去探望的那個人,根本就是假的!”
“陛下……”容秀匍匐在地上,想爬起來,又覺得全身無力,她冷如冰窖。
“來人!”賀蘭淳高高在上地說道:“扶娘娘回宮休息,通知御林軍,馬上集合,包圍太師府!”
說完,賀蘭淳大步走了出去,從燈火之中,邁向門外沉甸甸的黑暗裡——那濃得像墨一樣的黑暗,眨眼將他淹沒。
容秀仍然匍匐在地上,近乎絕望著看著他的遠去,在他徹底消失之時,她突然笑出聲來。
淒厲而嘲弄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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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與鳳九回到之前約好的客棧,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賀蘭雪回答。
其它派去營救的人倒是陸陸續續抵達了,只剩下最後抬走易劍的八個人、易劍以及王爺。
鳳九的思維很快,他略一思索,便知道出事了。
“趕緊組織人去找王爺,”他略有點焦急地吩咐左右:“主要在那廟宇附近,還有河邊,沿岸的村莊樹林,全部搜一遍!”
眾人領命而去,鳳九微吐了口氣,轉身,見伊人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阿雪是不是出事了?”伊人問。
鳳九遲疑了一下,誠實地回答道:“是遇到了一點狀況,而且,這麼晚了,王爺還沒有給我們報信,只怕遇到的狀況還頗麻煩。”
伊人低下頭,琢磨了一會,然後抬頭道:“那我們去找他吧。”
“已經派人去了。”
“我也想去。”伊人的口氣一點也不像是請求,而是結論。
鳳九本想一口反駁,卻又找不到能說服伊人的理由,頓了頓,終於妥協道:“那好,我們在沿岸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