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方能疏散心頭哀傷和鬱結,才能釋圍觀人眾的疑惑。
於是,她抬頭望著秦楓,扶著他的手臂,用沉痛的語氣,訴說來此目的——
“國難當頭,為保黎民百姓安危,我等便是戰死疆場,也死而無憾。然,無數兄弟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從敵人屠刀下逃得性命,卻仍然不治身亡。因為,沒有大夫幫他們治傷……他們死了,我們活下來了,不是他們不勇敢,是我們運氣比他們好……”
震撼人心的傾訴中,她任憑淚水恣意紛飛,宣洩心底最沉重的負擔。
她是學醫的,為的是濟世救人。可是如今,她不僅在殺人,甚至為了掩飾身份,還要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傷重的軍士死亡,而不去伸手施救。
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的痛苦和迷茫。
隨著她殺人越來越多,隨著他們兄妹戰功的積累,隨著哥哥每一次職位的提升,她心底最大的魔障已經不是家仇,不是國恨,而是面對死亡的無措!
一將功成萬骨枯!
無數次,她問自己,這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她要不要忘記家仇國恨,只做一個濟世救人的大夫,無論是敵人也好,還是自己的袍澤也好,都懷著一顆善心去挽救他們?
她想不通這個結!
如今,見了言傳身教的師伯,她所有的痛苦迷茫和無措都噴發出來,想要求一個答案,想要求一個解脫!
秦楓在對上林聰含淚雙眼的一剎那,就認出她是小蔥。
不是小蔥妝容化得不好,說起來,小蔥的易容術最初還是他教的,他對小蔥化妝的手法太熟悉了。
二十多年前,為了讓師妹雲影女伴男裝來清南村給鄭菊花送藥,他第一次調製了改變膚色的藥水和藥膏;數年前,為了小蔥和秦淼女扮男裝出門遊歷,他又費心研製了各種化妝手段,一股腦兒都教給了她們。
還有。林聰張嘴大哭的時候,那一嘴細齒也是他熟悉的。
秦楓看著搭在自己胳膊上粗糙的雙手,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這個孩子,她到底吃了怎樣的苦頭?
淼淼呢?板栗呢?
“起來!起來說話!”
秦楓幾乎憤怒了,心裡充滿了對皇家的仇恨。
林聰哭得無法自持,接不上一句話。也無力站起身。
同來的軍士都是她一手調教的,為了這次的任務,更是挑選了不少能言善辯者。這些人見一向冷靜沉穩的隊長悲慟到如此地步,都感同身受,一齊對秦楓及他身後的大夫們叩首不止。
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流淚道:“又要打仗了!好運氣不會一直跟著我們。我等代西南十五萬將士懇請各位大夫:去西南。去眉山,去救救他們!”
“每一次戰鬥結束,死的人堆得跟小山一樣。那受傷的更可憐。就在那挨著等死……”
“他們不過就是被射了一箭,不過就是被砍了一刀,還有人斷了手、缺了腿,不是不能治,是沒有大夫、也沒有藥治。不然……治好了就是一條命哪!”
“求各位大夫去救救他們。殺敵還要靠他們,家裡還有爹孃妻兒在等著他們哪!”
幾十個漢子痛哭失聲,令觀者色變,這比女人的哀哭更讓他們難以禁受。
隨同秦楓一起出來的教授大夫和圍觀的醫學院學生都震動了。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大夫走上前,怒聲道:“起來!老朽跟你們一塊去。就算把這身老骨頭丟在眉山,也不叫你們白跑這一趟。”
“老朽也去!”
“在下不才。願盡綿薄之力!”
“師傅,徒兒也去!都是外傷,徒兒就算沒學成。照師傅吩咐的做還是會的。”
……
秦楓紅著眼睛湊近林聰,低聲道:“起來!為師都知道了,一定會為你做主!”
手上用力一託,將林聰扶起。
林聰一震,心裡說不出是欣喜還是難過,淚水流的更兇了。
她就知道,一定瞞不過師傅和師伯的。
秦楓卻誤會了,他心中湧起不祥之感,死死地盯著林聰——她如此傷心,難道是淼淼和板栗發生了不測?
林聰感受到他的逼視,用力閉了一下眼睛,擠出眼中淚水,望著師伯憂急的神情,急忙搖搖頭,然後又用力點點頭!
讓長輩擔憂,她不禁慚愧,遂啞聲言道:“我等皆在戰場上僥倖逃得性命,又立下戰功,得以升遷。然每每夜深人靜,想起死去的兄弟,於心難安。聽人說,青山醫學院有不少大夫往西北邊關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