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辦公室主任韓興國一起徒步繞著縣城的馬路轉圈子,他們從縣政府大院出發,先來到縣城的南關,這裡是縣城的朝陽路,西寶北線從這裡透過,一條朝陽路把縣城與南關分了開來。在朝陽路的十字路口,江如海停下腳步。一個年輕的交通警察正站在十字路口的崗亭上指揮南來北往的車輛,他的手勢剛勁有力,身子站得筆直,在崗亭的下面,也站著一個警察在協助指揮。江如海站在公路一側的路口那兒,默默地看著。後來他的目光投向南關那兒。一條寬闊的馬路向南通了過去,在盡頭可以看到一座鋼製的高高的收費站。在馬路兩邊是許多新建的樓房店鋪,嶄新的牌面告訴人們,這裡的店鋪,這裡的一切都是新的。
韓興國說:“江縣長,原來南關通往葵鎮車站的公路在東邊不遠處,這裡是縣電機廠的車間。後來縣城要建一條十字路,實行公路改道,前任縣委書記硬是在電機廠的肚子裡開了一刀,弄出了這一條路。”
江如海由衷地說:“這條路開得好,一下子子使縣城顯得有氣魄了。也整規了。”
“可是當時反對的勢力大得很。縣電機廠的全體職工集中到縣委大院靜坐,老幹部也到市委反映,還有些老幹部進京告狀。有人給縣委書記路明同志寫黑帖了嚇唬他,說要把他的心掏出來餵狗。可路明同志沒有被嚇倒,硬是在這裡動了大手術,豁出了一條大道。當時反對他的人可以說是如過江之鯽,那個形勢就是現在想起來也讓人驚心動魄。”韓興國停了一下,側過目光看了一眼江如海,又說:“事情過了幾年後,現在的人們卻都在說路明書記有魄力,縣城的十字路開通得好,為千喬縣的人們幹了一件大好事。就是當年反對他的人都在說他的好,好像他們當時都是站他一邊似的。這真是奇怪的現象。”
“一點兒也不奇怪。可以說這是一條改革開放的規律。呃,那縣電機廠現在生產情況如何?”江如海說。
韓興國嘆了一口氣,說:“縣電機廠從那以後就走了下坡路,又過了兩年,就宣佈破產了。但縣電機廠破產的根子並不是因為修路把廠子一分為二了,那是大氣候所致,並不怪路明同志的。”
江如海側過目光看了一眼韓興國,韓興國覺察到了,笑了一下,解嘲地說:“我並沒有替路明同志惋惜什麼的,我只是說了我的內心裡話。”
江如海笑了。
“你是路明提拔起來的,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韓興國驚訝了,眼睛睜得老大。“路明給你說過?”
“我不認識路明。是你剛才說的話暴露了的。”
韓興國越發驚訝了。“江縣長你能當算命先生!”
“這叫心理分析與邏輯推理。你剛才提起路明時眉眼生動,而且你說的話也是替路明說的,如果你與他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你是不會這樣的。我聯想到你現在的職務,年齡,推理了一下,我就覺得你的升遷一定與路明有關係。這不,你一下子就被我推斷了出來。”
韓興國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欽佩的神情。但他同時也覺得身子骨一陣寒冷。與這樣的縣長在一起共事,他如果老是用邏輯推理,你的什麼秘密都可以說是不是秘密了。你的一切可以說都暴露在他的面前。
在他們前面轉角的樓房廊沿下面,圍攏了一群人在觀看什麼,不時地從人叢裡傳出一陣喝彩聲,啊啊地驚叫聲。江如海用目光望著韓興國,似在詢問什麼。韓興國笑說:“這是千喬縣城的一個遊瘋子,他在唱一首老城歌。”
江如海的目光拉直了:“老城歌?什麼老城歌?”說著擠過去鑽進人叢裡觀看起來。韓興國也趕忙擠進去與他站在一起。
人圈子裡,有一個渾身骯髒、赤膊袒胸露腹的漢子坐在地上,雙腿前伸,雙手拄地,仰著黑黑的臉膛,眯縫著眼睛,洋洋得意地唱道:
老城好,老城好,
老城處處有文物。
孔子廟,周公廟,
塔寺廟,諸葛廟,
老牌樓,摩崖石,
千喬山的長暗道。
千喬山裡藏金銀,
塔寺廟裡有古佛。
周王陵建在鳳凰山,
古墓裡的青銅器盜沒了。
縣長老爺要遷城,
千喬的先人大聲嚎。
千喬的後人不答應,
老城裡面鬧嘈嘈,
……
江如海聽了臉孔陰沉了,陷入了沉思。韓興國趕忙喝住了遊瘋子:“胡唱什麼呢?你再在這裡胡吆喝,我讓公安上拘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