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東這些年混的很不如意,在江湖闖蕩的那十幾年其實也只是勉強混個飽飯而已,甚至有的時候連飯都沒得吃。到了北京發展也同樣如此,去年不也是連溫飽都難以解決嗎。
他曾經迷茫過,唾罵過,憤世嫉俗過,明明自己身懷絕技,足可以藝壓群雄,單論藝術他不比任何人差,可卻連一口勉勵為生的飯都掙不出來。
他很迷茫也很困惑,也曾大罵四方,罵那些把相聲市場攪得一塌糊塗的相聲演員,但隨著向文社情況的逐漸轉好,他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開始更冷靜思考起了相聲為什麼會沒落。
為什麼會沒人聽。
為什麼會越來越死板。
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因為是什麼?
最本質的原因又是什麼?
何向東低頭沉默了許久,半晌之後,才抬頭看著許幹事,微微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您問我為什麼不去教導教育別人,我的回答是我沒這個本事。”
許幹事眉頭一挑,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道:“你這個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
何向東看著他道:“您既然讓我不用把您當局長看,那我就稱呼您一聲許先生,您看如何?”
許幹事答道:“當然可以。”
何向東道:“好,許先生,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寓教於樂,現在你們都說相聲應該要有教育意義,要有諷刺意義。我的看法是相聲可以有,而不是應該有。”
許幹事看著何向東的眼睛微微動了動,道:“繼續說下去。”
何向東也徹底放開了,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也真正接觸了不少體制內的人,他目前認識的這些相聲演員都是在體制內的,對一些事情也瞭解更多了,也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他道:“首先一點,相聲是一門語言的藝術,語言裡面有什麼,它就能有什麼,它包涵很廣,你要問它能不能有教育意義諷刺意義,肯定可以。不只是新相聲,傳統相聲裡面也並不缺乏有教育意義的段子。”
“最明顯的就是太平歌詞裡面的《勸人方》,這不就是勸人向善的嗎?常寶堃先生的《牙粉袋兒》不就是在諷刺國民黨政府的通貨膨脹嗎,這不就是諷刺意義嗎。相聲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是太難了。”何向東搖頭一嘆,看著許幹事的眼睛,又說了一遍:“真的太難了。”
許幹事問道:“難在哪裡?”
何向東道:“寓教於樂啊,寓教於樂啊,教育意義是要放在樂裡面的,相聲最根本的就是樂,可以沒有教育意義,但不能沒有樂。沒有樂,他就不是相聲了,相聲說白了就是一門使人樂的藝術。”
“相聲藝術很簡單,也很純粹,你要給它命了題了,提出要求了,它就會變得很難。你又要有教育意義,又要能逗笑,還要讓觀眾不反感你的教育,並且樂於接受,這真的很難。”
“道理誰不懂啊,需要你來教我?沒有人願意聽你的大道理的,真的太難了。而且現在晚會相聲佔主流,我以前老是說他們說的東西不是什麼玩意兒,現在我們這兒也有很多晚會相聲出來的演員,跟他們聊了之後,我才知道,唉……”
“他們其實也很無奈,在晚會上面的要求太多了,這個不能說,那個不能講,這個哏那個哏不能用。有一大堆數不清的要求壓在你腦袋頂上,還要你有教育意義,還要把觀眾逗樂了,這跟帶著鐐銬在刀尖上跳舞有什麼區別啊?”
許幹事已經沒有在看何向東了,他把目光看向了舞臺,那裡的桌子還沒有撤下去,上面還蓋著紫紅色的絨布,摺扇、醒木、手絹照著老規矩依次擺放,神色很凝重。
何向東苦笑了幾聲,繼續說道:“唉,其實現在想想挺佩服那些老先生的,在這麼多枷鎖的限制之下,還能創作出那麼多膾炙人口的新相聲,無論是哪一方面都做得讓我這個晚輩自嘆弗如啊。”
“只可惜啊,老先生們退休的退休,去世的去世。現在活躍在舞臺上的新演員又根本沒有老先生那份本事,甚至還有很大一批從其他行業轉過來的根本就沒學過相聲的人,試問這些人在這麼多的限制之下,又怎麼可能創作地出真正好的新相聲啊?”
聽完這些,許幹事久久沒有回話,皺著眉頭,眼睛卻一直盯著舞臺上的桌子在看,思緒萬千,他的心裡也很複雜。
何向東也沒有再說話了,長長舒出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就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了。
良久之後,許幹事在褲兜裡面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包煙來,從裡面抽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