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少爺生了痘瘡之後,只要他睡在那裡,奶孃、丫頭就會用一幅柔軟的紅綢子鬆鬆地把他的手腳輕輕束縛起來,那是怕他身上的痘瘡又痛又癢他會亂撓亂抓傷了自己。那大夫怕小少爺睡不穩,在藥里加了許多安神的藥物,那孩子晚上倒也安穩。所以,喜鵲是很放心地就去了。
喜鵲見秋菊往院子裡走去,就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面。秋菊哪裡想得到有人在後面跟著,只是自顧自地往那個老地方走去。她來到了院中那座假山旁的一塊空地上,雙膝跪下朝四方磕了頭,虔心地祈禱起來。
喜鵲跟到這兒,才知秋菊原來是來求神保佑的。她洩了氣轉身就想往回走了,心裡忽地一動,便想聽聽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就伏低了身子往前靠了過去。秋菊一如平日一樣先朝四方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就輕聲地禱告了起來:“東海的龍王、南海的觀音菩薩、西天的佛祖、北方的真武大帝,四方八路的神仙,小女子秋菊在此磕頭求告。求求大慈大悲,大顯神通,救救孩子啊……”
喜鵲聽到這兒,一陣欣喜,暗想你竟敢叫小少爺孩子,就憑這告訴了太太就定會把秋菊趕走,也不用再去挖空心思地找她的毛病了,那樣做又費力氣還可能害了自己。就在她打算回去的時候,誰知秋菊說出了那番讓她膽戰心驚的話來。
秋菊一邊祈禱著,一邊想起了已是這麼多天了,兒子的危險還沒過去,難道是上天在懲處他以卑賤的出身竟佔了小少爺高貴的地位嗎?一想到這兒,秋菊渾身顫抖個不停,她要告訴上天這不是她兒子的錯:“老天啊,這不是他的錯啊,要罰就罰我吧。小女子情願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被火燒、油煎、化為灰、磨成粉,永世不得超生,只要能讓我兒子平平安安!”
喜鵲聽到這兒,差點喊了出來,她趕緊捂住了嘴巴,心裡的一切疑惑終於得到了解釋。
就在這時,傳來了小丫頭的叫聲:“秋菊奶孃,喜鵲奶孃,你們在哪啊?小少爺醒了呢。”
喜鵲首先清醒了過來,她連忙照原樣伏低身子跑了回去,還沒進門她就聽到了小少爺聲嘶力竭的哭聲,這下她著急了,急忙走到床邊連聲哄著。可那小少爺依然是閉著眼,哭聲越來越響,一時哭得急了竟把氣也給噎住了。
秋菊這時也趕了過來,她忙跪倒在了床前,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著那滿是淚水的小臉,用極溫柔的聲音叫道:“小少爺,小少爺,奶孃在這,奶孃在這啊。”說也奇怪,那孩子聽到了她的叫聲,就咿咿嗚嗚地說著什麼,漸漸地止住了哭叫。
喜鵲心裡暗歎一聲,難怪自己怎麼用心也趕不上她,原來人家是母子天性啊。
得到丫頭的稟告,那大夫連忙起身過來看視,他驚喜地發現,呂伯修身上那原先還是癟癟的痘瘡,竟然都飽滿起來了,一部分已是破開了口子,流出了黏白濃稠的漿汁子。他欣喜至極,大叫起來:“好了,好了,小少爺的花兒破漿了!”花兒破漿,就意味著那最兇險的日子過去了,意味著呂家堡的孫少爺呂伯修闖過了天花這一關。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家規 第十二章 夜半毒謀(2)
好訊息送到太太那裡時,呂夫人正做著那每日必來驚擾她的噩夢,被吵醒後正要大發雷霆,卻聽到了這個喜訊,頓時幾天的憂愁化作了滿腔的喜悅,她立時起身前來看望孫子,連日來虛弱的身子一下子有了活力。
這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這麼歪打正著。今天晚上,在那碗藥裡,大夫是少加了些安神收斂的藥,而多添了點催發熱毒的藥味。在喜鵲走後,那小丫頭又因太困了打瞌睡,身子一歪跌倒了,撞到了椅子,驚醒了小少爺。小少爺醒來後見不到秋菊,連喜鵲也不在,手腳又無法動彈,當然是又害怕又焦躁,大哭起來。這一哭正好催動了藥性,把那淤積多日的天花熱毒逼了出來,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接下來的日子裡,雖然眾人都還是緊張忙碌,但已沒了那種人心惶惶的氣氛。治療是一切順利,等那痘瘡收口、結疤、落痂後,呂伯修不但身子完全好了,就連容貌也盡復舊觀。
呂夫人是大喜過望,不但重金酬謝了大夫,出資重修了豆神娘娘廟,還按功行賞那些丫鬟僕婦們。兩個奶孃自是第一等的,在看到秋菊為照料小少爺日夜辛苦人都瘦得落了形時,呂夫人把以前那種嫌棄拋在了腦後,第一次溫言嘉獎了幾句,特地多給了個紅包。
這一切讓喜鵲實在是憤憤不平,胸中的嫉妒惱怒膨脹了起來,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打定了主意,要揭穿秋菊的秘密。
於是,在呂伯修病癒後半個月的一天晚上,喜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