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夫人是存心要和彩蓉長談,有很多事要商量,這時哪還有心思管那些規矩,於是便又說道:“不,我這話說來可長了,你還是靠近我坐下吧,就不必拘禮了。”
彩蓉見小姐這樣說,知道肯定有不尋常的話要說,也不再說什麼,就拿了個腳踏坐到了呂夫人的跟前,等著她開口說話。
呂夫人一把抓住了彩蓉的手,由於用力,手上的青筋也隱約可見。她用顫抖的聲音說:“彩蓉,我們呂家出了大事了!老天啊,這下子可怎麼好啊?唉,看來是真的要了我的命了!”一語未完,兩行淚珠滾落了下來。
彩蓉從未看見她的小姐有過這種樣子,在她的心目中,小姐是那麼剛強,那麼沉穩。雖然經歷了那麼多難處,可只有觀音菩薩才聽過她的傾訴,看過她的眼淚,今天這是怎麼啦,難道天要塌了不成?這讓彩蓉驚疑不已,她也伸出手來握住小姐的手,惶惶地問道:“小姐,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啦?”
家規 第十二章 夜半毒謀(4)
呂夫人被她這樣一叫,也覺得自己是有點失態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穩了穩心思,眼睛看著彩蓉說:“你要對我說實話,最近在這府裡可聽得什麼閒言閒語嗎?就是關於秋菊和小少爺的,你可不許瞞著我!”
彩蓉剛一聽到閒言閒語這幾個字,嚇了一跳,她還以為是在說大少爺的病呢。在添貴兒死後大少爺在家的那段日子裡,一切都是她帶著幾個小丫頭服侍的,要真傳出什麼閒話來,那她是第一個脫不了干係。後來聽小姐說到了小少爺和秋菊,彩蓉才稍稍鬆了口氣,可她不明白,這兩人有什麼可傳說的呢,還讓小姐這個樣子?於是就問:“什麼閒話?沒聽說啊。”
呂夫人重重地嘆了口氣,“唉,我們兩個就是那聾子的耳朵……擺設!我是被蒙在了鼓裡還自得其樂,你又是一問三不知,這可怎麼了得!”接著就把喜鵲說的那些對彩蓉詳細說了一遍。
一番敘述聽得彩蓉是心驚肉跳,魂飛天外,這下她終於明白了她的小姐,這個手握著呂家堡上上下下的生殺大權的太太,如何會愁得像天都要塌了一般。呂家上頭那片天,果真是塌了一大半。想到這,彩蓉是憂心忡忡,“小姐,果真這樣的話,怎麼辦呢?”
呂夫人搖搖頭,“怎麼辦?如今還能怎麼辦。要這事早在半年前發覺,那容易得緊。不用問什麼,給那秋菊一頓鞭子了賬,隨後把金鳳休了,孩子逐到莊子裡去。可現在……唉,我好恨哪!”
彩蓉聽小姐輕輕鬆鬆就說出那麼殘酷的處置,這起碼就是幾條人命啊,但在呂家堡,奴婢的性命半錢都不值。可她一時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說在半年前呢,再一想,原來如今的大少爺已經成了個太監般的廢人了,也就明白了那個“恨”字的來由。
呂夫人又接著說道:“如今頭一件,是要弄清楚這孩子是不是龍兒的骨血,萬一竟不是他的種,哼,我叫她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彩蓉想了想:“小姐,依彩蓉看來,十有*是大少爺的。瞧這臉龐兒、鼻子,不都和大少爺一模子裡出來的嗎?哦,還有那頭上的旋兒,大少爺是兩個旋兒,他也是呢,不是父子能有這麼巧?只是不明白這麼難的事究竟是誰做成的,誰的主意,還有就是大少爺是什麼時候收了這丫頭呢?”
呂夫人冷笑了一聲,“這事不用算,除了林月娥那賤貨沒別人敢做,也沒別人敢想。秋菊不會是主謀,一個才十幾歲的丫頭,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有賊心沒賊膽。金鳳沒那個能耐,她就是再想要兒子,她是有賊膽沒那個賊心。只有林月娥,那時不正是由她打理金鳳的一切嗎?怪道她那麼起勁,原來就沒安好心!”
彩蓉附和著道:“是啊,難怪那舅奶奶那麼向著秋菊,起勁地為她求情來著。”說到這,她突然想起件事來,“哎喲,我倒是想起件事來了。想當年我曾聽我們院子裡的小丫頭們說過一檔子事,說是那個秋菊不小心摔碎了大少爺寶貝的西洋玻璃杯子,被大少爺一頓鞭子打得半死,還是大少爺親自動的手呢,好像就是在秋菊出了那事之前吧。”
呂夫人聽了,頓時心裡一動,“唉,有這種奇事,你怎麼不早說呢?”
在呂家堡,一個丫頭因犯了錯被鞭打一頓本算不上個事,別說是摔碎了那貴重的西洋玻璃杯,就是打碎個尋常的杯盤碗碟,遇上主子氣不順時,命人拖出去打一頓也不稀奇。知悔堂裡有的是如狼似虎、窮兇極惡的家丁和那膀大腰圓、面冷心硬的僕婦,只要主子說聲打,立時就會有人上來動手。但要說就為這點子小事,竟然勞動大少爺親自動手,可見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