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綾?”禹家兄長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驚跳起身。“你不是去了塞北嗎?怎會在這兒?”
那絲毫不見喜悅的反應讓禹綾心頭一凜。每當她寄錢回家時,她都會捎上簡訊告知狀況,家人所知的和杜家所知的一樣,以為她是跟去北方服侍小姐,而非代嫁成了假冒的袁家主母。
但那時候,他們知道這個訊息後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而她到了袁家,怕事蹟敗露,要他們別寫信來,從以前就少得可憐的家屬也就此絕跡。
她一直要自己別多想,還告訴自己家人是在體貼她,怕家屬會勾起她的思念,反而讓離家在外的她更難熬,所以才會不長寫信,但直至現在看到兄長的表情,她才發現事情並不是那樣。
不,應該只是她多心了,她這些日子太累了,變得灰鬍思亂想了。
“小姐說不需要我服侍了,就乾脆還我自由身,很好吧?”禹綾將那些紛雜的私語斂下,仍撐起笑容回道。
“那你不就沒薪俸了?像杜家那麼慷慨的主子很少見,就算他們趕你走,你也該拼命求著要留下啊!”沒想到兄長非但沒為她高興,反而 還責怪起她來。“你現在歲數這麼大了,根本就沒人想買,看你要怎麼掙錢養家!”
禹綾怔愣地看著兄長,腦海一片空白。
為什麼大哥可以真麼理直氣壯?身為兄長的他才應該負起養家的責任不是嗎?她只是儘量想讓家裡好過些,為什麼全變成她的事了?
“但,大哥你不是開了磨坊嗎?”禹綾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由於太過震驚,她甚至沒想到要生氣,只問得出這個一目瞭然的問題。
“磨坊生意不好,關門不做了。”他的臉上閃過一陣心虛。
禹綾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兄長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極佳,氣色也很好,一點也不像失意潦倒的模樣,若不看這屋子裡的情景,在外頭見了,她好不好還會以為是哪家的有錢人。
“沒關係,我們可以做別的。”別告訴她,她的竭誠付出只換來他的好吃懶做,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能為力的小男孩了,他可以做的事太多,不用靠著賣妹妹也能活得下去。
“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你命好,在大戶人家過慣好日子了,根本就不曉得外頭的狀況,現在世道那麼差……”
兄長後面的叨叨絮絮她沒聽進去,因為他的話已印證了她的猜測,禹綾全身冰冷,這殘酷的事實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命好?她不顧尊嚴,她卑躬屈膝,只為能多掙得幾文賞銀好讓家裡的人更好過,卻換來這與事實完全背道而馳的三個字?
“怎麼了?吵吵鬧鬧的。”有人從屋裡走出來,也是一副錦衣玉食的模樣,臉上還留著口水印,說明了他也是剛從睡夢中醒來。
認出小弟,再看到他和熊掌那如出一轍的懶散氣息,禹綾閉眼,只覺天地在旋轉。
他們三兄妹從小就失去了父母,要賣掉她的那一天,小弟抱著她哭到泣不成聲,兄長也強忍哽咽說著等他有錢,他一定會去帶她回家。
那畫面,支撐她熬過了這麼多年,當她以為自己可以重回家人懷抱時,她卻發現那畫面只存在她的記憶裡,時間改變的不只是人的外表,連人心也全然變了。
“不成吶,你還是快回去求求杜老爺吧!你上回寄來的錢已經快用光了,而我新做的衣裳偶還沒付錢呢!”
當弟弟聽完兄長轉述,也用氣極敗壞來表達他的‘歡迎’時,禹綾已完全心死。
是她不好,她用她的無所保留寵壞了他們,讓他們成了無法自力更生的廢物。她撐了這麼多年,她累了啊,她已經把自己的人生給毀了,她沒有辦法再繼續將他們的人生扛在自己身上。
她閉了閉眼,平靜地掏出懷裡的銀票,“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們錢。”
拼命抱怨的兩兄弟頓時住口,將銀票奪過,看到上面的金額,立刻眉開眼笑。
“早點拿出來嘛!”他們渾然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因為那大筆的金額夠他們揮霍一輩子,根本就不用再靠她。
那貪婪的嘴臉更是讓禹綾不再對他們有任何期望。
從這一刻起,她沒有家人了。
“我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大哥、小弟,永別了。”即使他們完全沒看她,禹綾仍朝他們拜別,然後才轉身離開。
出了家門,走了段路,見他們都沒人追出,禹綾長長地嘆了口氣。
多好?以後她就不用再揹著養家的責任了,掙來的錢都是她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