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看看他挺直的背影,悄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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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1年3月,卡頓帝國,提滋。
春雨不絕,淅淅瀝瀝的。被滋潤的黑色枝幹和泥土裡抽出的嫩綠色的新芽,讓這低迷、彷徨的灰色城市也似乎感染了少許活力。
傍晚,稍嫌低的氣溫在綿綿細雨的作用下更覺涼意,街上行人稀少。誓約廣場東頭的街道一側立著一排看來很豪華的公寓樓。有人從二樓的落地窗俯視人煙罕至的街景,一邊轉動手中的酒杯,一邊淡淡下令道:
“路那島那邊……你去。”
室內沉謐,一個一身潔白的神官恭敬的單膝跪在大廳的中間,垂首道:
“是的,主上。”
“太子大人要與德里奇那邊正式宣戰,這事可沒那麼簡單呢!”靠在書桌後的椅子上,依舊歪著頭看向窗外的人,一動不動的繼續說著,言語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
“傑那傢伙,大概也開始等不急了吧!”
他低笑一聲,轉過身來,桌上跳動的燭或映出他的臉龐,正是科裡。
可能是室內昏暗的緣故,他的身形和陰影融合為一體,看來更覺高大。兩年多來的經歷讓他變了個樣。原來稚氣的娃娃臉被琢磨得瘦削,下顎堅毅。曾經閃耀著陽光的大眼也更顯銳利,黝黑的眸子裡流動著閃亮的光芒,卻有灼人的壓迫感。薄唇斜斜的拉開弧度,似乎運籌帷幄的自信,又像在嘲諷什麼。
他翹著二郎腿,一手扶在桌子上支著腦袋,另一後拎著半杯葡萄酒輕輕晃盪。
“被沒用又窩囊的前太子壓逼著,他能一直忍耐、自甘屈於暗處,在那樣不利的情況下還能招兵買馬籠絡人心,最終一舉擊敗皇后,掌握實權——其實我還挺佩服他的。”科裡隨意的說著:
“壓抑得太久的慾望,一旦爆發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滿足的。好不容易當了太子,可到現在為止兩年了,他還仍只是個太子——他能忍耐那個和前太子一樣沒用的皇帝一直壓在自己頭上這麼久,我還真沒想到呢——我以為,他早該把皇帝趕下臺來了。
該再次欽佩他的忍耐力呢,還是嘲笑他的辦事效率太低?“
他低頭喝下一小口酒毫不在意口中 “沒用的前太子”和“與前太子一樣沒用的皇帝”正是自己和自己的父親:
“因為急迫,所以他一上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功,然後攬下大權。他太急了,所以還未穩定國內,就開始往外面打注意了。
他現在熱中於路那之戰,一來是想借以突顯自己的戰功,二來是想趁此機會完全掌握兵權。三來……說不定還可以趁次機會和巴斯克的人接頭。
這一連串的鬧劇的肇始者本就是巴斯克,他借出兵——最好讓他自己隨軍通行,然後與巴斯克的人暗中接觸,以便商議聯盟的事,這樣就可以招攬勢力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了。
所以,這次的正式出兵也許就會碰上巴斯克的盟軍呢。關於這一點,才是我要你與軍同行的目的。
當然,讓你主動要求出戰對你也有好處——傑想要抓你的小辮子,我就給他一個機會,不過你遠在路那,而且又有神官團和法師團由你率領,誰也動不了你。
而他大概會猜,你是想要藉機立功以奪得他的信任,也許會安排幾個眼線在你身邊吧,不過無妨。“
“是。”神官仍垂頭跪於桌前:“不論傑·索姆達對外要怎麼做,這都是主上行動的好時機。”
“呵呵,正是。”科裡輕笑:“就是因為他太心急,才忽略了我,也忽略了這些時日以來提滋中的些微變動。不過……”他又無奈的一笑:“我不是早對你說過了嗎,修斯,你不需要對我遵守那些無用的禮儀,文縐縐的說話讓我很不習慣!”
垂首在書桌前的修斯·彌凱恩·安薩爾平靜得不動聲色。他的一身潔白的神官袍在陰雨天裡格外顯眼,一頭銀白色柔順的長髮從背後披散下來,閃著熠熠銀光。
為什麼他甘願屈與科裡之下?記得自己之前剛打算實施抱負行動時,卻突然被他阻止。那時候他才知道科裡早已在提滋網羅了大量的人力、財力。他重複了傑當年對付科裡時的方式,但勢頭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修斯當然知道與自己一同長大的科裡並不像外界以為的那樣沒用,卻也沒料到他能竟在短短的兩年內,暗中將勢力擴大到這地步。也許,推翻傑已是指日可待。
反觀自己,單憑一人之力,即使以生命為賭注去冒險,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刺殺傑,不如投靠科裡。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