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乞丐嘴角翕動著,神情卻是不容置疑的樣子。
易天忙說:“老人家,方才在下踩到您的腿,剩下的就權作補償吧。”
那老者聞言,面色一沉,不悅地說道:“你這年輕人,好不明白道理。你踩到了我,已經賠禮認錯,我不作計較,此事已了。
我向你討要,因為我是個乞丐,是我的營生,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的。你不收找贖,難道認為我老人家是個貪心鬼嗎?”
“既然如此,在下就收了。”易天聞言收下銅板,順手揣入懷中,同時不禁對這老乞丐肅然起敬,世間竟還有如此行乞之人,丐品堪稱一流,丐風別具一格。
“年輕人,我看你順眼,索性送你幾句話,權作答謝了,你可要聽仔細了。”
老乞丐神情緩和下來,輕聲說道,“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如要真現,請出方圓。”說完,便不再理會易天,空洞的雙目已‘看’向別處了。
易天聞言神情一怔,感覺此話另有深意,卻一時不明白具體所言何事,本想著去那老人去問,偏偏人家不再作理會了。
易天將這幾句話牢牢記住,便轉身離去。
就在易天行離一丈遠處,那老乞丐一雙翻白的盲目,向著易天的背影,空洞地看了看,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易天猛地回頭,見這目盲老乞丐正端著那隻破粗瓷碗,向著其他路人行乞。周邊其它人,都在匆忙著趕路,並無人看向自己。
易天心中納悶:方才明明感覺到有人背後窺視自己,而且感覺是那麼的明顯,難道是感覺錯誤了?
隨著人群來到一片廣場,易天站在高處看到,這廣場的盡頭竟是一片開闊的湖水。
湖面煙波浩渺,平滑如鏡,亭臺閣榭分佈其間,枯荷殘雪點綴其上,這正是,人間天上一湖水,萬千景象在其中。
真正吸引易天目光的是,在廣場的盡頭不遠處,並列有兩根石柱直插在湖中。石柱一抱之圍,拔出湖面足有三丈,其上各放一塊蒲團。
在蒲團上,分別盤坐著一僧一道,僧人在右,道人在左,正在激烈的辯論著什麼。
廣場上聚集了不少人,有僧人,有道人,有俗家,不一而足,或站的,或坐的,無不神情專注傾聽著。聽到興奮之處,還不時爆發出擊節叫好聲。
易天一問才知道,今天遇到了僧道十年一次的巔峰論道。僧人是靜雲寺三大神僧之一法禪大師,道人是赫赫有名的茅真道人。
易天登時明白了,他也曾聽說在中原大地上,僧道兩家為了爭奪地盤,爭搶信眾,不惜撕破面皮,公開鬥法。經常發生短兵相接地廝打,或是口水飛揚的論道。
曾幾一時,連一些不出世的高僧,和一些不世出的道士,也紛紛加入了這信仰的持久戰和爭奪戰,戰況極其慘烈。
到了近幾百年,兩教爭端逐漸趨於和平化,多以論道鬥法為主。當然暗地裡,你踢我一腳,我打你一拳的,還無法避免,但表面上看來還是一團和氣的。
據說,在魯國境內,曾上演了這樣一段滑稽戲:
當時,國主估計自己也弄不清楚,倒底該信仰那個教。如果一個國家民眾沒有信仰,那絕對是不行的。
於是下令,舉辦一論道場,請出魯國境內所有的有點名聲道長和僧人進行和平神妙的真理之戰,表白一番各自的本事。
剛開始僧道兩家都頗為矜持,溫文爾雅,可隨著論辯的進行,很快便是互不相讓。繼而吵起了群架,半天過去了,還是分不出高低上下。
最後有一老道士取出來兩升核桃,連殼帶肉,“嘎吱嘎吱”吃了個精光。
老僧人說,這算哪家本事?不以為然。
老道士一聽急了,說,貧道都偌大年齡了,還能一口氣連皮帶肉吃上兩升核桃,足以說明我牙口胃口都好,足以證明我道家養生之功。沒想到,你們這群禿驢,不識貨,真是可恨!
僧人說,牛鼻子,你待我取來三升核桃,我囫圇吞了,再跟你辯解。
那老道士勃然大怒,又拎出一隻燒得通紅的鐵缽,光著兩手,捧著那滾燙的鐵缽兒就往和尚頭上扣。
老和尚驚呼一聲,以袈裟掩面鼠竄,落荒而逃。
魯國國主一見,樂得前仰後合。僧道兩家論道鬥法,何至於動粗玩命,搞人身攻擊呢?
沒想到所謂的得道高僧和道士,風度翩翩的教義、訓誡全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最終都輸得狼狽,贏得也莽撞,彼此都沒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