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就在自己的右側臉頰邊,他的碎髮劃過自己的脖頸,很癢,但是那感覺卻似乎比疼痛更清晰。
他開始咳嗽了,果不其然,耳邊傳來真一的聲音,“恭喜你被射穿了肺葉!”
“你準備還給我陪葬了麼。”當這句話說出口,昭信覺得不可思議。他應該對一切感到漠然才對,別人的生命,還有自己的生命。
“你的手機還開著麼?告訴你的那位朋友,那傢伙只剩下一發子彈了,就是為你準備的!”真一能感覺到自己的指縫間有溫熱的液體流過,“老天,你的血流的可真多。”
“外面已經架好狙擊手了。”
“但是在這麼擁擠的車廂裡,沒有哪個狙擊手能夠射中目標對嗎?”真一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緩緩站起來,對一旁的人說,“告訴你旁邊的人蹲下去。”
就這樣,乘客們由內至外蹲了下去,真一回過頭去,看見靜香也已經蹲下去之後,終於可以稍稍鬆了一口氣。
“你們怎麼蹲下去了!為什麼蹲下去!”歹徒拿著槍不停地指向不同的方向,但是他不能開槍,因為他找不到昭信,同時他也明白隨著蹲下去的人越多,他就越明顯,那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紅色的斑點掃過他的側臉,他想要躲避,但是還沒來得及委下身體,一顆子彈射穿了車窗穿行入他的大腦。
昭信能夠明顯感覺到真一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掌隨著那聲槍響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匪徒的血液噴灑在幾個乘客的身上,時間靜止了兩三秒之後,大家爭先恐後地朝著開啟的車門湧去。真一很費力地想要將昭信拖起來,他可不想就這樣被乘客們踩死。
“有沒有醫生!我的同學中彈了!有沒有醫生!”真一大喊著,昭信靠在他的懷裡,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每一次高喊胸腔的起伏。
緒方謙和已經朝著公車奔跑了過來,但是卻被警察給攔住了。
四周有些嘈雜,昭信似乎看見不斷有人走過他的身邊,唯一沒有離開他的也只是一直在他身後支撐著他的真一。
他被抬上了救護車,按上了氧氣面罩,還有儀器發出有規律的滴滴聲,當救護車的門被關上的瞬間,他看見一個女孩朝著站在空地上的真一跑去,似乎真一身上的血液把那個女孩給嚇壞了。
真一撫摸著她的背脊,一遍一遍似乎在說著什麼,然後救護車的門徹底關上了。
昭信在那一刻忽然覺得有些悲哀。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悲哀的由來。
這一天對於警視廳來說是忙碌的一天。真一和眾多乘客們一起被警察們詢問事情發生的始末。從電視機的新聞裡,真一看見了一系列的報道,由於匪徒的目標並不明確,甚至還試圖讓公車開下斷橋,警方初步懷疑這是一個反社會分子對社會的報復行為,真一明白,這樣的推斷能夠讓他們更容易結案也更容易推卸責任。
真一是被修介接出警察局的。他坐進車裡,繫好安全帶。修介發動車子,壓低了聲音問道,“餓了嗎?我們去清樂屋吃拉麵吧。”
“恩。”真一點了點頭。
當他們來到清樂屋的門口,真一正打算解開安全帶,修介沒有動,一直維持著雙手扶住方向盤的姿勢。
“今天下午……我聽見廣播的時候……嚇了一跳……”
真一停下來,低下頭。
“我在想,你是不是在那輛車上。”
“然後……你真的在那輛車上。”
“當我聽見‘兩死兩傷’的時候,我真的害怕極了。我在想,我對你一直都不夠好……”
“爸爸,”真一抿了抿嘴巴,猶豫著,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那個時候……那個傢伙開槍的時候……我竟然在想,如果我有一把槍就好了,我一定能夠打到他……那距離太近了……”
“真一?”修介轉過頭來看向兒子。
“這種想法……很可怕不是嗎?”
修介伸出手來,摸了摸兒子的頭,“不可怕。你只是想要保護你的那個女同學而已。”
“那麼……想要保護某個人,就可以動殺死另一個人的念頭嗎?”真一歪了歪腦袋。
“……這個世界……沒有完美的選擇。”修介往後靠了靠,“我們總想在不傷及他人的情況下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但是事實上,當我們對那個施暴者心軟的時候,就已經在傷害那個我們想要保護的人了。”
真一揚了揚眉,“在射擊場上,我從來沒想過我的子彈可以殺人……它們只是十米移動靶的靶位而已。但是…